“救谁?萧靖之女?那只小雀儿倒甚是可人。”附耳在他唇边却只听得粗粗气喘之声,又道:“一有闪失,明年今日许是要倒地里看你,却毫无他法。”手中铁钳夹住周青轩后背一截断剑。
“佛祖保佑,之前从未有求于你,今日多少给些薄面才好。”白牙一咬手中铁钳猛然发力,将半尺长断剑带血拔出。
周青轩低声呻吟,声响极弱却已将老妪惊出一身冷汗,只见血如泼墨般淌到被褥之上,老妪急忙封住穴道,血流却汩汩而出。
“老娘容不得……你死不得!”老妪嘶吼数声将止血散撒在伤口上直至三瓶用尽,那血仍是不断涌出,不由俯身贴在周青轩后背颤声道:“人终究抗不过命,你死后我亦会隐姓埋名……”说罢双目饱泪,滴滴答答落在周青轩眉头,血流却却好似渐渐缓了许多,不一刻便不再流出。周青轩喘息仍很微弱但却平舒不少。
老妪大喜不已,随即却又冷冷道:“方才我痴傻,竟也流下来了,却不是为你,只为你我同病相怜,均是孤苦的人儿。”说罢仔细为其包裹伤口,周青轩五官渐渐复位,只是剑眉紧锁,嘴巴紧闭,呼吸之声已是很难察觉。
两个时辰之后老妪坐在床边慢慢睡去,周青轩突的周身抽动,无力道:“爹爹,冷,轩儿冷得要死,快点起柴火,柴火……”老妪将自身所盖棉被为其盖上,却好似毫无作用,周青轩仍是牙关哒哒作响,不由心一横,将衣物一件一件脱下,直至露出光滑肌肤,屋内甚是灰暗,其肌肤却仍是闪闪发光。她又思了片刻才紧贴躺下,不一刻,周青轩蹙眉舒展、喘息平顺,老妪这才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华山小道极为静谧,萧清音持寒星剑巡山而行,意在找寻周青轩,三天之内已行百里,此刻精疲力竭脚步却不敢怠慢。又行十里,远处密林树林深处传来马嘶之声,萧清音喜道:“莫不是黑马?”急急奔进林中。果不其然那匹黑马正在到处走动,不过相比那晚瘦了些许,鬃毛纷杂毫无亮色。
“马儿!你去了何处?你可曾见到青轩哥哥?”黑马循声望见少女玉立竟好似认得,撒欢似的奔将过来。萧清音大喜连忙迎上,人马抵近,马儿极为温顺,俯首帖耳倒好似遇到熟人一般。萧清音抚摸马鬃,眼中不禁流下泪来,索性抱紧马脖,低声道:“你可知这几日……如何……如何念你?整夜睡不下,闭眼满地俱是血肉,唯独无你踪迹,你为我舍命,小妹竟连你尸……兴许你逃了,伤了,只是不便回来。”
一人一马站了许久,山边夕阳只剩下半面。萧清音双目红肿泪痕未干,道:“你也是救命恩公,且随我回华山,说不得明日他便回了,便如初见他时血痕累累,再将小妹吓得失魂落魄才好。”黑马就似听懂一般,轻咬衣袖俯首踏蹄,好似让其上马,萧清音破涕为笑,人马一眨眼马蹄声远不见踪影。
墨色初上,白胜群大踏步走向一房推门而入。屋内暗香自来,白香凝微微起身道:“哥哥,萧掌门找你何事?”
白胜群嗔道:“你伤势未愈,坐着歇息。”说罢坐在桌旁,白香凝倒杯热茶,白胜群一饮而尽,道:“倒不是单寻我一人,五岳剑派,少林、武当等派华山观礼宾客俱都去了。”
“前夜萧靖率人外出,定然是出了大事。”
“妹妹真是料事如神,便是那夜,华山弟子在半山与黑云社死斗,十九名弟子战死!说甚么黑云社悉数被歼,如此恶战只可惜我擦身错过!若不然手刃黑云社岂不是扬名江湖?”
白香凝肃然道:“近年来黑云社重现江湖已是尽人皆知,但,江湖各门各派好似禁忌一般,俱都是置之不理,当真蹊跷。如今倒好,这黑云社竟杀到华山剑派,简直猖狂,与五十年前可谓判若两门,那时黑云社鼎盛无量尚且苟且行事,现如今好似生怕名门正派袖手旁观。只可惜华山弟子白白送了性命。”
“小妹,你可知道,伤周青轩竟也在其中。”
白香凝正把玩玉瓶,听到此语不由一怔,道:“他竟然死了?”
白胜群倒杯茶啜了半口,道:“黑云社此番来犯是为寻一唤作阿罗门人,半山截杀是偶见清音小妹,意图以她换人。两派门人这才殊死相搏,怎奈这些个华山弟子大多初走江湖,黑云社尽是些狠辣练家子,那又如何是对手?清音逃走之时,也只剩周青轩可战。萧大伯得信赶到之时已是满地死尸,其中不乏黑云社,只见肝脑涂地、残肢断臂,好似人间炼狱。应是那周青轩也伤了不少黑云社性命,如今却不知所踪、生死难断。”
白香凝听罢若有所思,不一刻便脸色惨白。白胜群并未察觉,问:“便如你所言,黑云社此番分明是向江湖各派公派檄文。”
白香凝啊了一声,道:“黑云社隐匿多年,近年来也只是传言闻听,为何因一个人而大开杀戒?莫非那人对黑云社至关紧要。”
“此事颇为蹊跷,一时半会也难以说清,不过,华山受此重创,首席弟子比武之事竟如期而行,这其中定也有也难以名状之精妙。”
“华山自家公选之事,倒也是无可厚非。只不过大弟子庄慈未归,周青轩又……不知所踪,说到底对萧家极为有利。”
“毕竟是萧家掌派,若是此事也做不得主,何谈统领华山?人之常情罢了。”说罢白胜群起身离去,白香凝则愣在那处,喃喃道:“好个天妒英才……”
后院僻静之处,萧靖父子对坐,萧靖蹙眉紧锁不语,萧子昂不耐:“爹,比武之事为何不暂缓之?召集各派剿杀黑云社,也是华山剑派立威之时。”
萧靖漠然,良久道:“华山剑派乃大门大派,受此小难便乱了方寸,岂不招众人耻笑?至于那黑云社,五十年前若不是机缘良机各派谁又愿出头联手?倒教武当沾了大大便宜,竟将其剿灭。如今黑云社胆敢如此行事,自然是根基深厚,不免在各派中安有内应,已然不可小觑。我华山若是召集门派剿杀黑云社,一是乱了江湖规矩不免遭受非议,二是将五十年仇怨转嫁自身,徒招杀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