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萧靖正襟危坐,华山有头有脸的师叔弟子们站在两旁,表情木然,萧清音满脸焦急之色,站在一旁斜望周青轩。萧靖见周青轩踏入厅内,随即厉声喝道:“青轩!你可知错!你虽是大师兄的关门弟子,可师兄他也不容许你在华山派内对贵宾无礼!”萧靖拉出师父当面训话,周青轩已是无话可说,只得轻轻点头。
萧靖余怒未消,道:“既是知错,那本掌门便要罚你,可有不服!”
周青轩心中不安,听得萧靖要责罚自己,似是觅得一赎罪之法,便不假思索答道:“但听掌门责罚!”
萧靖肃然道:“好!不愧大师兄弟子,依华山派弟子规,罚你西峰莲花洞面壁三日!”众弟子有好事之人窃声私语:“初上华山便惹下大祸,当真顽劣不堪。”萧清音听得此音怒目相向,无奈人多嘈杂无人理会。
萧靖见周青轩并无异议,道:“思过之前,须向青云山庄的两位少庄主赔个不是,子昂与青轩一同前往!”说罢单手轻挥,周青轩当前走出。
华山府院东面厢房之内,白氏兄妹正低声交谈。白胜群急道:“周青轩对我手下留情?昨夜他险些将你我劈在剑下,妹妹你可看真切了?”
白香凝面色苍白,昨夜之伤虽不致命,却失血甚多,使得白香凝身子极为虚弱,微微点头道:“昨晚你二人比试之时,你数次微有破绽,但他剑势含而不发,若不是火候不到,那便是手下留情。”
白胜群沉思良久,不甘道:“如今想来,昨夜我急功近利,的确屡有破绽,依他最后一剑威势,我的确早便败了。”
白香凝弱声道:“咱们的确技不如人,之后再勤加修习便是。周青轩虽有可疑,却也是性情中人,我看,你两人不打不相识,说不得今后可成好友。”白香凝说罢目中闪出一丝光彩,嘴角微微一笑。
白胜群佯怒道:“他伤你如此之重,你竟不怪他?”
白香凝轻轻一笑,道:“刀剑无眼,他也是无心之为,为何还要怪罪于他?”
白胜群点头一笑,心中怒气去了大半,道:“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小妹,怕是……”却听门外萧子昂道:“白兄,掌门命我二人前来赔罪。”
周青轩手间攥出微汗,心中波涛汹涌。白胜群打开房门,拱手道:“子昂!你我自幼长起,又何必如此客套?”转目又道:“周师兄,胜群身为贵派之宾,却也不该挑衅于你。不过好在小妹并无大碍,你也不必耿耿于怀。”
周青轩心下宽慰,道:“既如此,青轩斗胆请少主向令妹传个歉仄。在下尚有我与师父在山间所制血精丹,虽不是灵丹妙药,却也可补气凝血,还请白少主代为转送。”周青轩自怀中掏出一翠绿欲滴拇指大小玉瓶,乃是周青轩在山中深水潭偶拾,那日在阴暗潭中此瓶仍是绿光莹莹,今日更是光彩夺目。
萧子昂冷笑一声,猝然抢过玉瓶顺手掷出,喝道:“你当我华山无药么!”
周青轩虎目圆睁,道:“萧子昂!你要怎样!”却见萧清音手中捧玉瓶小跑而来,怯生生道:“哥哥,周师兄一片诚意,大可不必如此,由我交与香凝姐姐可好?”
萧子昂冷哼一声,道:“事后诸葛,可笑!”
周青轩不好再深究,道:“那便有劳师妹!”
萧子昂渺目道:“你一人去莲花洞内思过,三日后方可回派!”
周青轩与白胜群告个别,一人前往莲花洞。洞内倒也干爽,周青轩静心打坐,不觉间已是夜深人静。五脏庙内虽空空如也,倒也可忍耐。方要起身练剑,却听一人轻声唤他:“青轩,可在?”
周青轩向身后洞口望去,只见一女子一头乌发散落冷风之中,一双明目血丝密布。周青轩怔了半响,却不知掌门夫人为何到此,又所为何事。
卢凌儿面含春风,颤声道:“青轩,你初来华山便受掌门责罚,心里甚是不安,一夜未曾安睡。”
周青轩顿觉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应道:“掌门秉公严明,弟子甘愿受罚。弟子身居山洞多年,早便惯了,夫人大可不必心忧。”
卢凌儿轻声唤道:“轩儿……”不觉间一行清泪划面而下
周青轩心神恍惚,夫人音容之貌似曾相识,却又不知何处见过。卢凌儿心中千言万语,恨不能冲上前去母子相认。但数月沉思熟虑,却知断断不可相认。她只怕母子相认之后,华山容她不下,周青轩或也将容她不下,她成孤家寡人,余生何其悲哉。不由止泪,微微一笑,道:“山高风寒,青轩莫要怪罪师母双眼遇风流泪之疾。”
周青轩将信将疑,道:“弟子不敢。”
卢凌儿道:“日渐萧冷,见你衣衫单薄,便连夜赶制棉衣,你且穿上。”说罢取出棉衣,脚步却再未上前。
周青轩心中更是纳罕,心道:“我与夫人仅是一面之交,何须对弟子如此用心?何况我打伤白香凝惹出事端,心下甚是惭愧,何敢再收?”想罢喏喏道:“弟子愚钝,且方才惹出事端,受之有愧。”
卢凌儿一笑,嗔道:“此言差矣,既来华山,便是华山之子,可是要辜负师母一片心意?”
周青轩知非接不可,垂首接过棉衣。卢凌儿胆气一壮,又取过棉衣,亲手为周青轩披在身上,低声自语道:“竟比峻峰高壮。”说罢目中之泪滚滚而下,只好掩面快步离去。周青轩恍似听得“峻峰”二字,只当思念爹爹听错罢了。
夜风虽寒,周青轩棉衣加身,却觉舒暖之极。不觉间沉沉睡去,待醒来之时天已大亮。洞外有人唤道:“周师兄可醒了?”
周青轩起身应道:“师妹,但进无妨。”
一阵淡香扫过鼻尖,萧清音雀跃而进。周青轩脸微微一红,道:“师妹何来雅兴,可是掌门要你监我面壁?”
萧清音一努嘴,道:“才不是!是我娘怕你挨冻受饿,要我翻山越岭为你送些饭菜。”
周青轩心下一动,知方才言语不妥,忙道:“多谢师母心意,有劳师妹。”
萧清音似是赌气,放下青花白瓷食盒便匆匆行出。周青轩摇首一笑,回身盘膝坐定。萧清音转身又回,道:“你为何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