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晓是他们之间的心结所在。
李翔荣与童司韶拥有一段共同的记忆,连接点就是李春晓。
——这个在童司韶生命里占着一席之位的人。
而那正是裴意然缺席的五年。
李翔荣这句话还有一个意思,他在暗示童司韶,裴意然不止自己不帮她,也不许别人帮她。
裴意然为了童丽颖,一定要置李春晓于死地。
李春晓是童司韶的软肋,谁动她,童司韶都不答应。
很高明的挑拨离间。
裴意然觉得童司韶的身子一下子僵在他怀里,她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他的脸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裴意然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与她默默对视。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偌大的空间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直到李翔荣发出一声咳嗽声。
童司韶先回过神来,不,裴意然不会这么做。
李翔荣所说的,完全站不住脚。
否则王律在A城已经待不下去,他的工作更不会进展得这么顺利。
明皓也不会与裴意然闹翻,连发小的日常聚会也不来参加。
童司韶笑了一声,“三哥你多虑了,说得好像然子可以一手遮天,干预司法系统似的。你太小看我们的司法系统了。”
李翔荣见她有意为裴意然说话,心里更加不爽,摇头啧道,“司司,你是没见过裴少呼风唤雨的本事,把裴少想得太简单了。”
童司韶不喜欢李翔荣这么说裴意然,她皱着眉头,正想制止这场闹剧。
在她为裴意然说了那句话的时候,裴意然唇角上扬了下,表情明显缓和起来,此刻他对着李翔荣淡淡说道,“三哥,司韶是我的老婆,我劝你还是歇了其他心思吧。裴李两家现在也算是商业合作关系,你撬我的墙角,合适吗?”
李翔荣微微愣了一下,自从裴意然失忆后,从来没有承认过童司韶的身份。
两个男人暗流涌动,为她争风吃醋时,裴意然也不肯承认自己还爱着童司韶。
所以李翔荣才敢公然追求童司韶。
裴意然这是想定了,决定与童司韶重归于好?
李翔荣张了张嘴,那句肯定的话却卡在了喉咙口。
气氛安静得可怕,这时,一阵低低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那人也是会所的熟客,看到这样的情景后,佯装没有看见,低头快速驾车离开。
由于开得太快,甚至差点撞到墙上。
童司韶臊得脸都热了。
为了息事宁人,她已经尽量忍耐了。
饶得这样,也还没有躲过让人看笑话的结果。
童司韶忍无可忍,压了一晚上的怒火终于爆发了,狠狠推开裴意然,吼道,“你闹什么?没完没了的。我就谈点正事,你就不能消停点?”
裴意然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一步,抬起头,像一个不知自己做错什么的孩子,一脸的茫然无措,看向童司韶。
李翔荣正不可思议看着这一幕,却见童司韶转过身子,压了压火气,对他温和地说道,“三哥,以后你也别开这种玩笑,我是有夫之妇,让人误会对你的名声更不好,再说,何必为了置气惹你家老爷子生气呢,不值当。”
“……”李翔荣,对他这么客气?
“……”裴意然,敢情只当他是出气筒。
李翔荣看着笑得过于真诚的童司韶,没有哪一刻,让他更明白,什么叫亲疏有别。
童司韶这个人,共情度极高,平时很通情达理,对人客客气气。
只有极亲近人,才会用上那种熟稔又肆无忌惮的语气。
童司韶直接吼了裴意然,对他却只剩客气,客气里又划着楚何汉界。
那是因为他是一个外人。
一时间,李翔荣心灰意冷,手一松,拿在手中的遥控车匙落到了地上。
一刻钟之后,坐在李翔荣的副驾上童司韶,再次请求他为李春晓做一份精神鉴定书。
除了李翔荣,她已经找不到可以信任的心理医生了。
童司韶并不想利用女性身份,从任何一个男人那里获取捷径和便利。
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而达成自己的目的。
只是目前居高位者多是男人,女人的努力就会显得好像在讨好男性。
事实显然不是这样的。
即使李翔荣是位女性,童司韶也希望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方式去处理类似的事情。
就像她也会去找郑洁谈判一样。
“小姨是因为精神受到刺激,才失控开枪的。这份精神鉴定报告很关键,既可以证明她之前签约时是正常的,也可以证明她开枪伤人是冲动行为。”
李翔荣看来有点心不在焉,数次瞥向视后镜,一辆黑色跑车远远地尾随着他们。
他没想到心高气傲的裴意然这么能忍,童司韶都坚持上了他的车,裴意然还一路悄悄尾随而来。
这实在不像裴大总裁干的事。
裴意然知道童司韶在随他上车的时候,一刻不停看着童司韶,表情充满隐忍。
童司韶在裴意然心里有多重要,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李翔荣的目光再度落在童司韶脸上,她神情认真专注,一门心思想说服他,似乎对此毫无察觉。
李翔荣沉默片刻,“据我所说,晓春姨应该计划这些挺久了。”
说明,她并非冲动杀人。
童司韶抬眉看向李翔荣,“还记得那一天吗?小姨在微信上突然回复你:子弹会飞起来,就是那一天,她被李春晴派人围堵打骂羞辱,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就是冲动杀人。”她坚持说道。
李翔荣并不言语,其实他并不想帮这个忙,吃力不讨好。
他在家里的处境很尴尬,大娘大哥都打压他,他爸爸近来对他也有些失望。
李翔荣擅长易学八卦,精通算命风水,本想通过这个本领一鸣惊人,但是一直被郑洁师姐弟打压。
李翔荣一直没搞明白,郑洁究竟比他强在哪里。
她在圈里的口碑人脉为什么那么好?
不过,李翔荣不想正面与郑洁硬刚,在他们的圈子里最讲究辈份,他可不想落下不敬师尊(长)的臭名。
可童司韶的恳请,他又不好直接拒绝,毕竟童司韶难得求他,如果他愿意帮忙,他们的关系就会更上一层楼。
李翔荣咳了一声,“司司,我听说春晓姨再三托律师告诉你,她可以伏法认罪,让你不要为她的事再操心。”
李春晓也是一位狠人,干了这种事以后,她就没打算脱身。
她被收押之后,一直表现得很消极,既不打算聘请律师,也不打算自辩,大有宁愿自生自灭的倾向。
第一次见王律的时候,李春晓就托他捎话给童司韶,说她自己干了该干的事情,心愿已了,所以愿意承担罪责,让童司韶别为她担心,也别为她操心了。
童司韶没有回应,第二次李春晓告诉王律,让他下次别来了,她不想见他,也不打算委托他。
这一次童司韶用小楷写了一张纸条递进去,“亲者痛,仇者快,余仇未报,何以浇胸中块垒?”
听说李春晓看过纸条,痛哭了一整夜,那是她被收押之后,第一次打破坚冰,露出激动的情绪。
之后,李春晓就积极配合王律,提供资料。
再也没有人比李翔荣更知道,李春晓对童司韶做过些什么,童司韶不计前嫌这样为她奔波,李翔荣是既觉得惊讶,又觉得有些可笑。
可笑之中,不免多了几分感慨。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珍贵的,但已经没有多少人珍惜了。
童司韶似乎没有领会到李翔荣的含义,挑着眉头应道,“都说了,小姨现在的精神状况不正常,她现在的话不能当真。现在你知道了吧,你这份精神鉴定有多重要,拜托你了。”
李翔荣不禁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他突然有点理解,童司韶随他上车时,裴意然脸上露出的那种无力感。
童司韶看着温婉,却比谁都固执,认定的方向,谁也拉不回来。
那辆黑色超跑,从后面超上来几次,现在又落到他们后面。
看不到窗内的情景,裴少肯定很郁闷,同为男人,李翔荣很明白那种感觉。
简直百挠抓心。
这么一想,李翔荣今晚所受的憋气,一下子被冲淡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