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局势的紧张,让陈穆愉接下来几日都忙得不可开交。
沈归舟气他的事,他早就忘到了脑后。
忙碌的同时,他也没有忘记沈归舟的事,叮嘱云泽,若是她那边递话,立即告诉他。
不过,关于何时进宫一事,沈归舟那边一直没有递话给他。
要走了谕令,剩下的事她似乎并不着急。
太子大婚一事,也一直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
沈星蕴明白天楚帝应该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体,担心撞上国丧,太子的婚事耽搁下来,这事进程才会如此之快。
虽然沈归舟自己不在意,他还是替她气不过。
努力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比陈穆愉长得好看的男人,这一点让他更生气。
他跑到沈归舟那儿,义愤填膺地骂了陈穆愉一通,询问沈归舟要不要他做点什么。
沈归舟被他吵得脑仁疼,直接让关勉将他扔了出去。
沈星蕴心中还是不甘,下定决心一定要在陈穆愉成婚之前,给沈归舟找一个比陈穆愉更好看的男人,气死他。
出了客栈,他想到了言沐竹,眼珠一动,马上换了方向。
言沐竹对待此事的态度,和他想得有点不一样。
陈穆愉要成婚了,他没有替沈归舟气愤不值,太子妃不是沈归舟,他也没有暗自欣喜庆幸。
他情绪稳定,声音温雅地像劝小孩一样的劝沈星蕴。
这事,他姐自有打算,她既然不在意,他也不必过多关注。
言沐竹的态度和沈归舟不说一模一样,可以说是有七分相似。
听到沈星蕴提出的建议,言沐竹也只是浅笑,雅声告诉他,这种事情,不在于他们觉得她需不需要,而在于,她自己是何想法。
沈峰对陈穆愉的行为也是有些不满的,本来在考虑要不要找个机会和陈穆愉谈一谈,从沈星蕴那得知沈归舟对待此事的态度后,他打消了这个想法,没再插手这件事情。
十月下旬,北疆传来急报。
十日前,北漠几个平民和天楚商人在岷州边线上发生冲突,边线守军发现后上前处理,在这过程中,两个北漠人突然死亡。
北漠以此为借口,已经开始调兵讨伐天楚。
这场冲突,最终演变成了双方军队的冲突。
自北漠太子重伤返国后,两国在边线对峙一年,随着这场小冲突的出现,战争终于爆发。
北疆的情况传至京都,京都也感受到了这份危急和紧张。
陈穆愉收到急报,立刻召集了兵部、户部等多处的官员议事。
一连三日,早朝都在商谈此事。早朝上的气氛一日比一日压抑。
这三日,他一下朝就去了书房。
他的书房里不停的有人进进出出,他自己则三日都没好好吃上一顿饭。
没过几日,天楚将士残杀北漠平民的事,传遍九洲,引来了各路势力的指责。
赤丹余孽再次和北漠结盟,已经明确立场。
其他各方的指责,在北漠的游说之下,也很有可能演变成众兵齐伐天楚。
陈穆愉本来想抽个时间去见一下沈归舟,接连收到这些坏消息,他也腾不出时间出宫了。
上次北疆之战,南垚因为损失惨重,以及政权更迭,叛出三国之盟,投降天楚。北漠认为,这是导致他们当时不得不暂时向天楚求和的重要原因。
这次,北漠和赤丹将矛头对准天楚的同时,也将刀剑指向了南垚。赤丹铁骑已靠近南垚国界,‘诚邀’他们再次入盟。
还不到两年,南垚国力未复,作为下属国,天楚又限制了它的兵力部署。北漠和赤丹这样一弄,南垚压力倍增。不过几日,就快要顶不住了。南垚王一连修了几封国书给天楚帝,请求他们派兵支援。
南垚的事比北疆之事还要紧急,一旦天楚驰援不及,南垚王为了生存,很有可能临时倒戈,和北漠赤丹再次结盟,一同攻打天楚。这种时候,本不起眼的蚂蚁,却会给他们带来大麻烦。
幸运一点,南垚王是个有气节的人,不惧威胁,和对方硬拼到底。可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是绝对无法对抗赤丹和北漠联军的,用不了多久,南垚就会从天下消失,与此同时,还可能引来其他势力的觊觎,趁乱瓜分这片土地,届时整个天下都会乱起来。他们瓜分了天楚的附属国,野心膨胀,极有可能觉得天楚势微,又会将目光对准天楚。若事态真是如此发展,这也不是一件好事。
陈穆愉只能立马传令给郭子林,让他在能力所及之内,兼顾南垚。
鉴于九皇子之前在赈灾筹银一事上的表现,陈穆愉将九皇子扔去了户部,让他协同兵部,负责北疆所需粮草的供应。
他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也不管他使用何种手段,他必须保证北疆粮草之需,并且在寒冬来临之前,将北疆冬日所需的粮草送至北疆。
九皇子欲哭无泪,他忽然觉得,他之前的设想全变了。
他先前努力,是为了让他七哥当上太子,以后成为天子。
等他哥成为了天子,他就可以天天吃喝玩乐,不用干事。
没成想,陈穆愉当上了太子,他却变成了最苦命的人。
这跟他想得真的是天差地别,毫不相干。
心里欲哭无泪,但面对陈穆愉的命令,知道这是家国大事,他也不敢怠慢。
兵部那边同样忙的人仰马翻,陈穆愉直接让梁王去了兵部管事,顺便督促和他们对接的九皇子好好做事。
户部尚书金昌本来正在为这粮草一事头疼,一听太子将九皇子派到了他们户部帮忙,他马上精神起来,和上一次听到九皇子来给他们帮忙时的心态截然不同,他在心中直夸太子英明。
除去粮草,北疆急需兵力支援。
北疆兵力不少,但一旦九洲势力皆因北漠死的这两个人腾升野心,北疆现在的兵力是远远不够的。
与此同时,南方这边相邻的几国和那些不安分的部族势力恐怕也会开始躁动,想要浑水摸鱼,趁火打劫。
这样一来,南方的兵力,也不能随意调动。
自收到北疆急报开始,陈穆愉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收到南垚国书后,他就召了大将军和兵部尚书等诸多大臣商议此事。
为了这个事情,他的书房几乎变成了他的寝殿。
北疆的局势演变,让天楚帝的身体也越来越差。陈穆愉担心他的身体,见天楚帝放权让他全权处理这些事情,到了后面他尽量不再让这些烦心事去扰他。
沈归舟那里一直没有递话过来,陈穆愉疑惑,却一时没有时间去探究她的想法。
更主要的是,沈归舟似乎没有打算和他详细聊。
其实这样也好。
等他忙过这段时间了,才能更好的帮她处理那些问题。不然,此时他太忙,偶有事情,恐会考虑不周,反而误了她的事。
这段时日,沈归舟知道陈穆愉忙,也没找过他。
进入十一月,天气骤变,小雪还未至,已是寒风瑟瑟,凛冽刺骨。
大家猜测,今年京都的雪应该会比往年还会早上几日。
到了晚上,也没什么人愿意出门了,热闹的京都,似乎也进入了冬眠。
沈星蕴则是众人中的意外,外面的铺子都打烊之后,他跑到了沈归舟这里。
这大冷天的,沈归舟也不关窗户。
他一进门,被冷风一卷,感觉她这屋里比外面还凉快。
“阿姐,怎么不关窗啊。”
他看沈归舟穿的也不多,又离炭火极远,连忙跑去将窗户给关了。
窝在书案前看书的沈归舟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也没阻止,“你怎么来了?”
沈星蕴听她一问,马上将火盆挪得离她近了些,“你猜,我今日去哪了?”
她猜?
他是小孩子吗?
瞧着他那双明晃晃写着‘你快问我’的眼睛,沈归舟没有如他所愿,直接收回了视线,态度明显。
爱说不说。
沈星蕴没有因这嫌弃受打击,走了过去,主动告知,“我昨日出城了。”
沈归舟的目光在书上移动,专心看着她的书。
沈星蕴半屈膝蹲在了书案边,用下巴抵着书案,“我去了六十里外的那座驿站,今日刚回来。”
沈归舟睫毛微微动了一下。
沈星蕴一直注意着她的神色,没有错过她这细微的反应。
“阿姐。”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饶有兴致,“你是不是也知道,太子妃今日落脚在那座驿站,再过两日就会进城了。”
沈归舟翻动了书页,并不受他话语影响,“你是没事做了?”
沈星蕴摇头,“我就想看看,那太子妃长什么样。”
说到这个,他有些好奇。
“阿姐,你可知道那太子妃相貌如何?”
沈归舟眼也不抬,“不知。”
沈星蕴将手垫到了下巴下面,“那你就不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她相貌如何?品性如何?在闺阁时,口碑如何?可有意中人之类的?”
沈归舟回得干脆,“不好奇。”
“一点都不好奇。”
“她又不是嫁给我,我为什么要好奇。”
“可是她要嫁个前姐夫?”
他嘴里这个‘前姐夫’的说法让沈归舟过了一息才反应过来。
她神色如旧,“你都说他是‘前’姐夫了,那我为何还要去打听这些。”
有些道理。
“可是我有些好奇。”
沈归舟懒得理他。
沈星蕴眼睛一眨,“我看到她了。”
他歪着头,望向沈归舟的双眼,“要不要我说给你听?”
沈归舟瞥了他一眼,“你若是无事,就回去睡觉。”
沈星蕴摇头拒绝,自说自话,“我没看到她的脸,进了房间,她也戴着面纱,也不知道是不是脸上有什么,整得神秘兮兮的。”
沈归舟目光停了一下,有点怀疑,就他这样的,以后能不能相看到女子。
沈星蕴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问题,狡黠一笑,从宽大的衣袖里摸出一张纸,“但是,我有她的画像。”
他打开了画像,却摆了一个只有他自己看得到的角度。
“这位……太子妃,长得……”
沈星蕴自己拿着画像端详,言语间似乎颇为惊艳。
沈归舟本不感兴趣,可听他一句话拖了半天也没有后续,又不将画像递过来,沈归舟心里也起了一点点的求知欲。
这太子妃是个大美人?
尽管起了兴趣,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不递过来,她也没去瞥,更没有开口问。
沈星蕴斜着眼睛等了半晌,看她坐得稳如泰山,心中纳闷。
真不好奇啊?
他故弄玄虚失败,失去定力,自己将画像递到了沈归舟面前。
“阿姐,你看。”
沈归舟看到画像,眼神微顿。
画像上的人,看着的确像是个美人。
之所以说像,是因为上面画的是一个窈窕背影。
沈归舟转过视线,望向沈星蕴。
沈星蕴被她这么一看,有了那么一点心虚,他将视线赶紧挪开了一点,瞧着画像介绍,“我让人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杜家这位小姐的正面画像。就这,还是唯一一张与她有关的画像。”
唯一一张?
沈归舟还没问什么,沈星蕴就猜测着她的心思,先一步道:“宫中也没有。”
这次选太子妃,宫中并没要求,那些世家贵女先呈画像入宫。
他打听的不止这些,见沈归舟有听自己讲话,献宝似的和她详细讲起了这位太子妃。
南边有一清溪夫人,精通棋艺,擅长茶道,诗词书画,也可与那些江南才子争锋,很得文人墨客敬重,各大世家也要给她几分薄面。她气质卓绝,终身未嫁,二十五岁之后,隐居在枫山清溪谷,故世人尊其为清溪夫人。
太子妃据说是自幼身体孱弱,大夫建议找一清幽之地休养。杜家祖上和这清溪夫人祖上素有交情,便将这个女儿送到了枫山养病,随清溪夫人学艺。
直到前年夏日,这位杜小姐才被接回杜家。
当时这杜家小姐本已到了婚配之龄,但杜家家主刚将女儿接回家中,不舍得她又立即离家,便拒了所有上门说媒之人,一直没有给这杜小姐张罗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