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听说太后已经安排人将天楚帝秘密送回了明崇殿后,赶去了明崇殿求见天楚帝,她态度强硬,张德素阻拦不住,被她闯了进去。
向太医询问了天楚帝的病症后,她又去了玲修仪的住处搜查,随后在那里搜到了含有枸那花的熏香,断定玲修仪毒害天子。
后来太医院宋院正又仔细查验,并未发现天楚帝有中枸那花之毒的症状,继后也仍旧坚持自己的看法。
还有,继后带人去玲修仪住处搜查时,似乎很肯定,一定可以从那里搜出毒药。
说到宋院正给天楚帝的诊断结果,陈霄说话变得有些吞吐,半天之后,烧嘴地吐了一句,劳累过度。
陈穆愉瞬间就明白了。
沈归舟也是当即领会他这话中之意。
陈穆愉知道依沈归舟的性子,听别人谈这种事根本不会不好意思。若是换个人,他也觉得没什么,但是,他们现在谈的那个人,是他父皇,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书房里的气氛一时有点怪异。
沈归舟的确没觉得听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听的事情,但她看陈霄因为她在,脸都快憋红了,将手里的书举高了一点,挡住了眼睛,主动帮他们主仆两个化解尴尬。
陈穆愉看到了沈归舟的动作,又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陈霄看陈穆愉好像懂了,询问后者是否立即进宫。
陈穆愉忖量片刻,吩咐暂时盯紧宫中所有人的动向,弄清楚继后如何知道的这些事,是什么让她笃定玲修仪殿中有毒药。一有事情,立即汇报。
吩咐完后,他让他先出去了。
陈霄将门关上后,陈穆愉瞥向了沈归舟。
沈归舟感受到他的视线,将手中的书往下挪了一点,让眼睛露了出来。
陈穆愉走过去,将她手里的书拿了下去,摆放在桌上。
半个时辰后,陈霄再次过来回禀了宫里的情况。
天楚帝仍旧没醒。
陈穆愉还是没有打算进宫,挥手让陈霄下去了。
沈归舟看书看累了,在一旁假寐,听到什么,都不插话。
陈穆愉起身过去,温声问道:“要不要回房去休息一会?”
沈归舟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放大的脸。
有点……勾人。
和他对视一息,她又淡定地闭上了眼睛,装没看见。
陈穆愉浅笑出声,知道她是懒得挪地方,便将放在一旁的狐裘给她当被子盖上了,自己回到了书案前。
拿起笔,眼前文书上的字模糊起来。
天楚帝的这个事情挺突然的,虽然太医说他没大事,可他这一直昏迷不醒,和太医这诊断实在太过矛盾。
陈穆愉还是有了些许担忧。
小书房里有地龙,沈归舟一来,陈穆愉还让人添了炭火,一点也不冷。
沈归舟身上多了件狐裘,反而觉得有些热,她将狐裘拉下去了一点,调整了一下坐姿。
这轻微的动静,引起陈穆愉的注意,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见她没有将狐裘扯掉,他将目光收了回去。
准备去拿笔,想起了一些事情,手上动作蓦地顿住。
俄顷,他将目光重新转向沈归舟。
父皇的事,是否……和她有关?
他愣了一回神,倏然发现沈归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同样也在看着他。
两人猝不及防来了个四目相对,陈穆愉脑海里刚才冒出来的猜测,让他心情矛盾起来。
紧张又心虚。
他刚准备挪开目光,将那想法驱逐,沈归舟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有话问我?”
陈穆愉止了动作。
两人对望了一会,陈穆愉最终决定如实承认,直接问她。
“父皇的事……”
话说一半,他又不知道怎么措辞了。
沈归舟等了三息,他还是没说出后半句。
她回答了他心中的问题,“我要是想杀你父皇,他早死了。”
大言不惭的大逆不道之语,从她嘴里出来,又是那么理所当然。
陈穆愉微怔过后,心头轻松了不少。
她说得的确有道理。
凭她的能力,若是要杀他父皇,也不是没可能,更不必整得如此麻烦。
沈归舟添补了一句,“杀了他,又不能解决问题。”
许多事情,不是杀一两个人就可以解决的。
陈穆愉放下心来,悄悄舒了口气。
他心中起了愧疚,也为自己对她的不信任道了歉,“对不起。”
沈归舟没在意,闭上了眼睛换了个姿势继续养神。
他补充道:“以后,我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了。”
沈归舟没有理会他。
陈穆愉践行了自己的诺言,自这之后,没再怀疑过她。
天快要黑时,陈霄第四次回禀了宫里的情况。
这一次,算是个好消息。
天楚帝醒了,宋院正确认他没有中毒,太医已经陆续从明崇殿离开了。
陈穆愉听到这个消息,一直悬着的心落回了原处。
陈霄也说了一下秦王那边的情况,秦王应该还没有听到消息,今日下午也未进宫。
翌日是上元节,和除夕一样,这晚宫中也是会设宴的。
陈穆愉知道天楚帝病了,但也没有特意提早进宫。
九皇子仍旧先来找他,前者没心没肺的样子,一看就不知道宫中的事情,陈穆愉也没和他说什么。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两人才结伴进宫。
也不知道是他们兄弟之间是有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默契,还是他们的运气问题。
他们又在宫门口遇到了秦王夫妇。
相互见礼之后,几人结伴而行。
那日高柯从宫中出来后,秦王知道了信已经到了天楚帝的手中,他们再无望拿回。
这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消息。
更让他烦闷的是,高柯声称邓伯行不愿给他看信,他不知那信中有何内容。
他立刻又找了王石,和他商谈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并一一商讨对策。
两人谈了许久,却没想到,当日天楚帝并没有对这个事情做出回应。
这让两人再次凑一起,就这个现象,猜想了多种情况。
两人提着心等了一夜,可到了第二日,天楚帝那边依旧没有动静,大理寺也没有找上丞相府。
这反常的现象,让他们有点迷惑了。
到底是那信里,并没有什么,还是天子没有相信那信中所言,亦或者是,天楚帝准备等过几日再说?
这种明明可见乌云,却久不见暴雨的现象,让秦王心绪有些乱,把握不住事情的走向。
对于这日要进宫的事情,他心中七上八下的。
又想早点来打探消息,又怕早来了效果适得其反。
踌躇许久,他最终还是决定按正常的时辰来,免得显得反常。
来的这一路,他心中还在想这件事。
秦王做为兄长,日常先关心两位弟弟的近况,聊完之后,顺便还想聊点其他的。
话刚在心中成形,就被人叫住了。
他认出那是他母妃怡嫔身边的人,看出他有话急着和他说,于是找了个借口,让陈穆愉与九皇子先走了,自己和秦王妃的步子慢了下来。
陈穆愉没有多心打听,带着想要探听秘辛的九皇子先行前往明崇殿。
见陈穆愉和九皇子走远,被怡嫔一大早就派过来等秦王的宫人,马上转告了他,天楚帝中毒了。
昨日继后处理了玲修仪的事,虽然后来被太后压了下去,但是这个事情动静闹得有点大,没多久消息还是在后宫游走。
晚上,这事传到了怡嫔耳朵里,她忙让人去打听了一番,其后听到了天楚帝中毒,昏迷不醒的消息。
不过,这个事情,她没有确定。
她知道后,特意去了明崇殿,却被张德素挡了回去,无论她好言相劝,还是威逼利诱,办法都想尽了,张德素都没让她进门。
回去之后,她想到了太医院,立马派了人去太医在宫中值守的地方查看。
她觉得,若是天楚帝真地中毒了,那里此时应该没有几个人。
实际情况却和她想得有些不同,里面一切井然有序,值守的太医也都在。
这正常的现象,让她对自己听到的大事的真实性,不确定起来。
可若说天楚帝没问题,她觉得不合理。
因为,太医院院正,昨晚竟然也在宫中值守。
若是宫中贵人没有大事,像他这种地位的人物,夜晚一般是不会在宫中值守的。
还有,她遣人去冷宫看过了,继后的确将玲修仪送进了冷宫。
天楚帝现在最是宠爱此女,对于这事,却没有说什么。
这两点让怡嫔更相信天楚帝真的出事了。
他真的出事了,那可是大事。
现在还没有立太子,这事更是关系重大。
怡嫔昨晚就想将这些事情告诉秦王,无奈宫门已锁,她无法派人传话。今日宫门开了,她的人却还是没能找到机会将消息送出去。
好在今日是上元节,秦王是一定会进宫的,因此,她一早派了人在宫门口附近等候。
可她没想到,秦王会来得这么迟,这时间里,让她又是一阵心焦。
秦王听完她让人转述的事情,很是诧异。
对于天楚帝昏迷不醒这个说法,他觉得有点胡扯,毕竟今日这宫宴照常进行。
宫宴照常,今晚天楚帝就一定要出席宴席。
中毒这事,他无法确定。
难不成,这事是真的?
所以,这两日,关于那封信,父皇那边才没有动静?
他往前一看,前方已经看不到陈穆愉和九皇子的身影。
他压住了各种猜测,迈步往明崇殿赶去。
其实,今日要想验证这些说法和猜测,也不难。
一切,只要见到天楚帝自然明了。
这么一刻,他忽然有点希望,这些说法是真的。
这样,他父皇精力有限,信中的事,他们或许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处理。
他大步赶到明崇殿前,再次见到了陈穆愉和九皇子。
他们正准备离开。
他和秦王妃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困惑询问:“七弟,九弟,你们这是,见过父皇了?”
这么快?
九皇子回他,“父皇在忙,没空见我们。”
没见!
九皇子又问他们,“大皇兄,大皇嫂,七哥和我,准备先去看皇祖母,你可要同我们一起?”
秦王望向明崇殿,“我,还是先去拜见父皇,这是礼数。”
九皇子反应过来,“哦,也是,说不定父皇他就是愿意见你。”
秦王觉得他这话好像有歧义,可他自己刚才那话,表达的好像就是这种歧义,再一想,他的意思好像不是他的意思,九皇子也像是顺着话就说了,没有别的意思。
还没转过弯来,陈穆愉抢先开了口,“大皇兄,皇嫂,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秦王和秦王妃点头。
四个人,两两背向而行。
秦王回头,看着陈穆愉的背影。
老七,是否知道昨日宫中发生的事。
没过多久,秦王夫妇也从张德素的嘴里听到了天楚帝这会正忙,不见人,让他们今日就不要讲这些礼仪之类的话语。
没有见到天楚帝,秦王对怡嫔说得那件事,又多了一分不确定。
父皇,真的中毒了,病了?
不然为何不见他们?
他看了信,怀疑上了他?还是信中直接提到了他?
不,不是的。
他没有见他们,也没有见老七和小九。
这说明,他并不是针对他一个人。
可他为什么,现在不肯见他们?
身体不好?
就是中毒了!
秦王妃也猜不准原因,看出他思绪纷乱,安抚他,既然想不到就不要乱想了。
反正,现在离晚上的宴席也没有多久了。
天楚帝现在不见他们,晚上的宴席他却是必须出席的。
到时候见到他,就能知道怡嫔告诉他们的是不是真的了。
她这么一说,秦王的心定了下来。
确实如此。
他调整了一下心情,同秦王妃先去了怡嫔那里,向她了解详情。
怡嫔也一直在等秦王,她已经知道他进了宫,先去了明崇殿,见到他来,她马上问起自己目前最关心的事,“你可有见到你父皇?他现在如何?那些事,可是真的?他有没有。”
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都不给秦王回话的机会。问到敏感处,秦王急忙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这才意识到所问不妥,止了话语,转头让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