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进门时,她们已经到了旁边无人的雅间。
在雅间里呆了一刻钟左右,外面安静下来。
沈归舟立在半开的窗户前,看着那些贵公子们被官差一一带走。
雪夕站在她身后,问道:“小姐,这事算不算是兵部侍郎的好运?”
沈归舟看着那正在呵斥官差的万子恒,轻笑道:“不过是打架斗殴,多大点事,怎么可能影响兵部尚书的仕途。”
“那这事……”雪夕也看着那些远去的人,“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沈归舟没有回答,换了个问题,“那带队的是什么人?”
那官差中带队的是个小年轻,看着并不畏惧这些闹事的祖宗。
就在刚才,那人还踢了万子恒一脚。
雪夕不认识,“属下马上去查。”
沈归舟却阻止了她,“不急。”
等那些人消失在街头,她收回视线,又掏出纱巾戴上,“逛街去。”
雪夕:“……好。”
两人从雅间里出来,外面伙计在快速收拾那乱摊子,一些人三三两两地聚集一起在讨论着刚才的事情,没什么人注意到她们。
走出大门,沈归舟已经知道刚才的官差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沈归舟带着雪夕在城里溜达了半圈,天又下起了毛毛雨。
雪夕准备去买伞,沈归舟看前面有茶楼,拒绝了,直接带着前者走进了茶楼。
这个茶楼,她之前来过几次,轻车熟路地找了个好位置坐下。
天外来客的事传播的很快,就这么一会时间,茶楼里已经有不少人在讨论。
沈归舟耳力好,尽管一人一句,七嘴八舌的,但并不妨碍她听热闹。
这种事在京都很常见,主人翁翻来覆去也都是那么些人。
有不乏消息灵通之人,已经将打架的双方弄清楚。
一方是以兵部尚书的独子为首的纨绔子弟,另一方的身份倒是让众人有些意外。
刑部尚书的小儿子,叶和风。
现任刑部尚书叶闵是三年前从江南升任的,因两个儿子当时都在江南有名的的千鹿书院读书,他的家眷并没有随着他北上。
半个月前,他的夫人和孩子上京来和他团聚,还没怎么出来走动过。
所以,没什么人认得他们。
今日和叶和风在一起的几个人,都是他在江南书院的同窗。
部分客人已经预料到了结局,顶多今日入夜,那一个个就能各回各家。
沈归舟也对这看法颇为认同,被打的一方是刑部尚书的儿子,这件事只会解决的比平日更快。
晋王在刑部挂职几年,在众人眼里,刑部就是他的地盘。
现在这种紧张时刻,兵部尚书的儿子和刑部尚书的儿子打架这事也变得微妙起来。
这类打架斗殴的案件,最后又都会归京兆府审理。
沈归舟想起上次她杀了李树的事情,她敢肯定,京兆府也属于陈穆愉的势力。
刑部尚书追究万子恒的责任或者咬着他不放,于公,容易招致他人话柄,造成对晋王的不利。
于私,刑部主管刑罚,他这样做很容易让人认为他是公报私仇,显得他肚量狭小。
另外,虽然刑部主管刑罚,但对官员的管辖处罚基本归属于大理寺,刑部多是执行的权利。
在这场斗殴中,另一方又有大理寺少卿的儿子……
于公于私,这件事都会很快平息下来。
若是有变数,那也是带走这群人的五城兵马司。
不过,外界传言这梁王与世无争,想必这个变数也不会存在。
在茶楼喝了一个半时辰的茶,雨也停了,沈归舟就带着雪夕溜达着返程。
天色完全变黑时,两人回到了竹林中的小屋。
在城里除了喝,就是吃,晚饭两人就省了。
沈归舟拿着今日在街上淘回来的话本子看了小半个时辰,雪夕从外面进来。
“小姐,山下送来消息,那万子恒、李怵、叶和风等人都从京兆府出来了。其他还有几个估摸着明日也能出来。”
沈归舟视线未曾从话本子上移开,嘴角浅笑。
见她翻了一页书,雪夕继续道:“今日那个捉拿万子恒的人,是南城兵马司的一个副指挥使,名唤杨瀚。”
“杨瀚……”
能进五城兵马司的人,而且那么年轻就能做到副指挥使,应该也不是个一般的人物。
姓杨……
“他和扶南郡王有什么关系?”
雪夕对沈归舟的敏锐有些钦佩,“他是扶南郡王的小儿子。”
沈归舟眼神一顿,抬起头来。
“四年前,扶南郡王携幼子进京为天子贺寿,陛下见郡王幼子一表人才,气宇轩昂,很是喜爱。一个月后,郡王离京,郡王幼子留了下来,进入了南城兵马司,一年后,该子由吏目升至副指挥使。有消息传,他马上就会升至指挥使了。”
“喜爱。”
沈归舟品着这个词,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不过是个正七品,就算升至指挥使,那也不过是个正六品而已。
然而,扶南郡王,乃天楚唯一的异姓王,且有封地蜀中,世袭罔替,俸禄不折。
第一任扶南郡王是开国功臣,从太祖赏他在蜀中建王府至今,扶南郡王已承袭五任。历代扶南郡王都励精图治,爱护子民,在蜀中的势力非同一般。
从这种王府中走出来的贵公子,任职五城兵马司……史官的笔,还真是神。
她又将视线放到了话本子上,轻笑道:“原来是质子。”
将消息说完,见沈归舟久未说话,雪夕问道:“小姐,兵部那边……”
沈归舟看书的速度很快,她又翻了一页,“先让人盯着。”
雪夕不解,“小姐不打算在天外来客这件事上做点文章?”
在她看来,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不抓住,实在是浪费了。
她说出自己的分析,“只要今日那些人中,有一个出点问题,那万子恒必定脱不了关系。”
沈归舟眼神变得悠远,像是陷入了沉思。
“现在还有几个人羁押在京兆府,我们今晚动手还是来得及的。”
沈归舟眼神清明起来,不答反问,“雪姐姐,可听过郑伯克段于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