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归舟早早起了床。
飞柳给她送热水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穿戴妥当。
飞柳很机灵,“公子,您今日是要出门吗?”
“嗯。”
沈归舟没让飞柳伺候,直接撩起水洗了个脸。
“公子想吃点什么,属下去拿。”
“不用了。”沈归舟拒绝,吩咐她,“你去雪姐姐那,麻烦她将我让她保管的东西送过来。”
“是。”飞柳也不多问,领命而去。
飞柳一走,沈归舟又打开窗户,看着远方发呆。
雪夕捧着一个小匣子进来的时候,沈归舟依旧站在窗前。
她在她身后三步之处站定,轻声唤她,“公子。”
心思飘远的沈归舟回过神来,转过身看到她手里的匣子,眼神一滞。
雪夕动作轻柔的将匣子放在桌上,问她:“公子是准备今日去吗?”
沈归舟走到桌前,垂眸看着木匣子,“本也没想好哪日去,今日正好无事,就想着去看看。”
雪夕听着她的说的‘无事’二字,心里突然堵得慌。
过了一息,她道:“那属下陪您去?”
沈归舟断然拒绝,“不用。”
雪夕懂她的意思,可是现在北疆太乱了,她一个人出门,她不放心,“那还是让飞柳跟着您?”
“我今日想一个人走走。”
“……”
雪见不好再说什么。
沈归舟出门时,陈霄和云泽刚好在楼下。
陈霄看见了她提着的包袱,“夫人,您要出门吗?”
“嗯。”沈归舟用鼻音回应了一声。
云泽立即反应过来,打算跟上她,雪夕就挡在了二人面前。
云泽:“……”
沈归舟侧目,“今日你们就不要跟着我了。”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
话一说完,她就朝门口走去。
云泽和陈霄对视一眼,有些顾虑。
雪夕开口,“二位,公子交代了,若是二位觉得我这小店无趣的话,可以随时回城外军营去。”
两人:“……”
云泽注意到沈归舟连飞柳都没带,明白她是决计不会让他们跟着了。
陈霄的注意力则放在了她手上的包袱上,明白过来,她应该是要去办什么事,不方便让人跟着。
不过两人都想到了同一件事,这里的人这么对她这么放心,想必在这城里,她定是不会有安全问题的。
如此一来,两人也没坚持。
沈归舟没有骑马,她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提着包袱,走入长街之中。
雪越下越大,街上除了她,再看不到人影。
陈穆愉带着莫焰进城后,直奔风花雪月。
走到一半,见到一家卖糕点的铺子竟然还开着。
之前沈归舟有和他说过,这西街上有一家糕点铺子,卖的糕点味道极好。
从铺子里出来,刚要上马,就看见远处有一抹红色,在白雪之中格外打眼。
只是一眼,他就确定了是他想见的人。
莫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疑惑间,陈穆愉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他。
“你带人先回风花雪月。”
莫焰反应过来,“那是夫人?”
陈穆愉没回他,迈步朝那抹红色跟过去,也没骑马。
莫焰不放心,想要跟上,“属下……”
话未说完,被陈穆愉手势打断,他没有带任何人,一个人跟了上去。
沈归舟向西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步伐不急不慢。
陈穆愉本来是想追上她,看她一个人,手里还提着东西,想了想,就只是在后面跟着。
他对春城不熟,也不知道她是要去哪里。
又跟着她走了一段,眼看就要靠近西城门,他以为她是要出城,转眼就看到她拐进了左边的那条街。
他放轻脚步跟上去,又跟着走了一段,前面的人又拐了个弯。
他沿着她走过的道路跟上去,一拐弯,就见追着的身影在一座房门前停了下来。
他赶紧退了回来,确定没有被她发现,他就在暗处看着她。
油纸伞下的脸露了一半出来,就是沈归舟。
那露出来的下颌线,有点紧绷的感觉。
沈归舟没有上前敲门,在原地站了很久。
陈穆愉有些疑惑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因看不到大门,他无法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就在他担忧她再站下去就要被冻僵时,她终于动了。
沈归舟抬脚迈上台阶,油纸伞被她扔在了一旁。
站在有些残败的大门前,她伸出去的手动作顿了一下,才将大门推开。
大门发出吱呀声,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有些诡异和凄凉。
确认她已经走进去了,陈穆愉才走出来。
走了几步,大门上方布满灰尘的残败匾额映入眼帘。
安城寺。
陈穆愉有些意外,没想到沈归舟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地方。
他放低视线,正好看见那抹红色的身影推开内殿的大门。
从大门到内殿的距离并不长,沈归舟却觉得很远。
等她终于踏过内殿门槛时,头上已经沾染了不少雪花。
白雪掩盖了院子里的凄凉,这内殿中破败没了遮挡,显得更加凄婉。
正中的释迦牟尼塑像已经布满灰尘和蛛网,就连眼睛都掉了一只。
沈归舟抬头看去,那只空洞的眼眶仿佛就是在讥讽进门的人。
她盯着佛像看了一会,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然后绕过它,朝后面走去。
后面还有一个大殿,眼看离它越来越近,沈归舟的脚步越来越慢。
到达盛满白雪的香炉鼎前,她脚步顿了一下。
这里本应香火不断,如今……
垂眸的同时,有讽刺从她眼里闪过。
后殿的大门是敞开的,有白雪飘在门口。
站在门口,一眼就可以看清殿内的情形。
和前殿不同,这里没有供奉任何塑像,而是摆放着许许多多的牌位。
错落有致,不可胜数,震撼心神。
摆放在牌位面前的长明灯已经熄灭,远远就可看见灰尘和蛛网。
沈归舟走进去,神色肃穆。
等走的近了,可以看见每个牌位前除了熄灭的长明灯,还摆放着一样东西。
一块小小的铁牌,上面刻着和牌位上一样的名字。
大概是年岁久了,不少都已经失了光泽起了铁锈。
站在大殿中央,环视一周,面对数不清的牌位,沈归舟没有觉得阴森恐怖,心中有的只是荒诞可笑。
万古千秋,烟惨风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