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舟还是没懂,“小白,你是不是饿了?”
小白气得直接在原地趴下。
雪夕笑道:“它还挺有脾气。”
沈归舟有些尴尬,是挺有脾气的,一点都不给面子。
她也蹲下来,想问它怎么啦?
刚要开口,就发现不对。
正对着她的那棵榛树长得特别粗壮,她又环视一眼,不仅是那一棵,是这整片榛树林都长得很是粗壮。
她快速朝后看了一眼,在他们后方五丈之外的榛树明显要小很多。
雪夕最先发现她的不对,“怎么啦?公子。”
沈归舟盯着小白看了一会,眼里涌现出慌乱,她起身朝着后面的榛树跑去,仔细对比一番,那里的榛树的确比前面的瘦小。
她抬头看了一眼地形,如果有雨水、光照,那这一片都应该是一样的。
如果一样,那为什么前面那一片会长得粗呢?
为什么呢?
“夫人,可有不对?”
云泽和雪夕赶紧跟着跑过去,都发现她的神色不对。
雪夕脑中有光闪过,她好像猜到什么。
“公子,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沈归舟看着那片长得非常好的榛树林,提脚想往前走,身体却是一跄。
“公子。”
好在雪夕手快,及时扶了她一把。
站稳后,她推开雪夕,从旁边的雪地上捡起一根枯枝。
她拿着枯枝跑向前面那片树林,最后在一棵茁壮的树下用枯枝刨着雪。
最初,她的动作很慢,渐渐得越来越快。
云泽走过去,劝道:“夫人,您要找什么,属下来吧。”
沈归舟拂开他想要帮忙的手。
雪夕好像明白了什么,喝令道:“把雪弄开,挖。”
北疆已经下了快半个月的雪,这深山之中,积雪已经没到小腿。
沈归舟后来嫌枯枝太慢,直接动手。
云泽惊呼,“夫人。”
沈归舟推开他,“走开。”
声音不大,仿佛有些颤抖。
云泽也是个聪明人,明白过来,她可能是找到要找的人了。
他不敢再去帮忙,只能和其他人一样,拔出长剑,将旁边的雪给挖开。
雪挖开了,什么都没有,沈归舟继续用手挖。
手扣不动冻土,她便抽出那把小巧的匕首,一下一下地挖着。
“这里有尸骨。”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所有人立即看向他。
这一刻,整个山林只剩风雪之声。
良久之后,沈归舟挥舞着匕首在冻土上一下一下地戳着,用手将土挖出来。
很快,她摸到一样坚硬的东西,手顿了一下。
一息过后,她直接用手将上面的土全部给弄开。
那东西终于显现出来。
那是一只已经变成白骨的手。
这时,又陆续有人挖到枯骨。
沈归舟觉得自己胸口难受的厉害。
如何个难受法,她无法形容。
她深吸一口气,加快手上的动作,一整条胳膊出现在她的面前。
云泽听到尸骨时,惊了一下。
瞥见沈归舟的手指出血了,他吓了一跳,担心不已,“夫人,您的手流血了。”
沈归舟恍若未闻。
“属下来弄吧。”
云泽也不敢拉她,拔出剑就想要帮她,被她一把推开,“走开。”
她的声音依旧不大,却仿佛是咬着牙说的。
雪夕听见声音,赶紧跑过来。一把抓住她还在挖尸骨的手,“公子。”
沈归舟推开她。
雪夕稳住身形后又拉住她,“公子,别挖了。”
沈归舟还想推开她,她一把抱住她。
“公子。”
沈归舟推了几次没推动,终于不再推她。
许久后,雪夕放开她,柔声道:“公子,乖乖坐着,这件事,我们来做。”
沈归舟呆呆地看着其他人将枯骨一具具从雪地下挖出来,然后再摆放在雪地上。
那一刻,她连山间的风雪声都听不到了。
云泽年少时,就跟着陈穆愉上战场杀过敌,也和沈归舟在战场上抬过尸,但是第一次见一地枯骨。
也是第一次见沈归舟满脸灰霾的模样。
她没有落泪,可他在她身上看到了难以言表的悲伤。
天黑时,大家还在那片林子挖着,地上已经摆上好几十具尸骨,这样的工作也不知道要进行到何时。
帮忙挖掘的过程中,他看见本来是坐在雪地里的沈归舟忽然屈膝抱住自己。
那双已经无光的眼睛无神地看着他们。
当天晚上,他们没敢歇下,而是轮班挖掘。
直到第二天下午,整片林子都被他们翻开。
枯骨摆了一地。
雪夕走向沈归舟,道:“公子,一共是一百三十一具,少了一具。”
沈归舟看着那一地的尸体,半响后才轻声回道:“没少,都在这儿了。”
云泽听不懂,雪夕心中则有几分惊讶。
沈归舟站起来,抱着腿在雪地里坐了一天一夜,起来的时候,她差点摔倒。
雪夕和云泽都伸出手去,想要扶她。
她只是踉跄一下,又重新站稳了。
和昨日发现尸骨时不同,此时的她看上去极度冷静。
她朝那些尸骨走过去,站在边上盯着看了许久。
云泽和雪夕对视一眼,谁也不敢上前。
后来,她在枯骨旁蹲了下来,捡起了他们脖子上挂着的铁牌。
云泽之前就注意到了,每具尸骨上都有那样一块铁牌,上面都是同样的字迹刻出了一个名字。
他还注意到,那些铁牌和京都那个叫陶义的疯子脖子上戴的一模一样。
现在想来,那应该是和王府令牌一样的东西。
她摸着铁牌上的字,许久之后她又放下。
她一具具看过去,最后她停在了一具枯骨面前,看着那块铁牌许久。
云泽和雪夕对视一眼,放轻脚步看过去。
云泽伸长脖子瞥了一眼,铁牌上面,似乎写着林时二字。
“公子。”雪夕终是担心地唤她。
沈归舟没出声,背对着他们,仿佛已经变成一座雕塑。
雪越下越大,挖出来的尸骨上面很快又重新覆盖一层白雪。
云泽知道她身体不好,这荒山野岭的,怕她再这样下去会把自己给熬倒了,有些担忧。
想安慰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看了一眼雪夕,雪夕也没有办法,只能朝他摇头,意思让她自己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