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有一个共同点,身上的衣服轻薄的让人忍不住担心他们会不会受寒。
比起旁边的粗俗和野蛮,这边的画面就要文明许多。
沈归舟耳力极好,在这嘈杂的环境里她清楚地听见了那帷幔后面男人和女人交叠的喘息声。
艹。
沈归舟在心中骂了一句脏话。
见多识广的沈姑娘一眼就看出这是小倌馆。
再看旁边,和小倌馆相比,又是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各种带着鲜血的刑具一一摆放,看得人头皮发麻。
有人被绑在刑架上,皮开肉绽,有人被钉在墙壁上,四肢离体。
惨叫哀嚎混杂着皮肉绽开,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听着像是来自地狱的乐章。
再然后又回到赌坊。
下面很是热闹,没有人抬头看上面。仿佛是对上面会发生什么毫不关心。
沈归舟知道,他们是已经麻木。
这里的每一个人剩下的只有癫狂。
她听见了妇女的‘友好’提示,但是没有理会。
即使没了内力,这点高度也还难不倒她。
她退后一步,然后身体朝上拔起,脚落在扶手上,纵身一跃。
醉死楼内,三楼。
老板娘就住在这儿,她的房间临街,从窗户往下看,能看到长街全貌。
她靠在窗户旁边,那双勾人的眼睛盯着下面人来人往。
突然,有烟花升空,在空中绽放起绚烂花朵,很快就又消散在黑夜里。
下一刻街面上的摊贩行人纷纷停下脚步,旁边街铺里也有人陆续探出脑袋,一个个都看向长街尽头。
如果云泽此刻在这里,就会发现那里是无神庙的方向。
那些人的脸上先是错愕,随后一个个脸上开始显现出诡异的神情。
像是高兴,但那高兴却带着嗜血的残忍以及扭曲的幸灾乐祸,甚至还有期待。
有小厮急步进来,对着老板娘恭声道:“英姐,无神庙那边已经传来消息,人已经进去了。”
看到烟花时,英姐的脸上也闪过错愕。
今日她这酒楼的客人或许不知道刚刚那烟花是什么意思,可这青川城的人却都清楚,那是无神庙放给外面的信号。
红色烟花升空,代表点青灯之人已经进入无神庙。
听到下属回禀,她笑了,笑的妖娆而风情。
“三儿,你说,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赶着去死的人?”
她看着无神庙的方向,声音很轻,语气里有藏不住的讽刺。
被叫做三儿的人笑得谄媚,“傻呗。”
英姐怔了一下,很满意三儿这个问题,“是挺傻的。”
三儿又问:“英姐,那楼下的肥羊,现在下锅吗?”
英姐转头刚想点头,脑海里就浮现那张英俊的脸。
说实话,活了这么多年,她见过不少男人,却还是第一次见到那般英俊的男人。
那样的人,若是今晚能陪她……
三儿跟了英姐好几年,已经将她的喜好摸得七七八八,见她突然笑的诡异,即刻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英姐,您是不是看上那个小白脸了。待会我吩咐他们注意点,把他给您送过来?”
小白脸指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英姐脸上笑容依旧,“不急,反正都已经在这了,让他们先把饭吃完。另外,把天字号房安排给他。”
听一向对好看的男人从不放过的英姐竟然说不急,三儿愣了一下,又听她说开天字号房,眼珠一转,明白过来。
英姐这是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呢。
三儿猥琐笑着朝楼下跑去,落英跟着走出门,站在楼梯处,俯首向下看着楼下那人。
那双带着鱼尾纹的眼睛,闪着灼灼光芒,就像是在看掉进陷阱垂死挣扎的猎物。
陈穆愉坐的笔直,端着一杯茶手指摩擦着杯沿,并没有喝。
他神色冷淡,依旧是拒人千里的模样,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其实,从饭前沈归舟出现开始,双方就已经撕破脸。
陈穆愉一行没走,一是因为他们人多,且艺高人胆大,二是因为这里人生地不熟且诡异的很,其他地方也不一定待在这里好,三是因为沈归舟。
一群人已经知道这个地方的诡异,没有去开房休息也没人擅自离开。
他们一个个坐的端正,全身神经都已经紧绷起来。
这里许多人都是陈穆愉从军中带出来的,一个个都是军中好手。
三儿朝着陈穆愉跑过去,不说莫焰、苏子茗等人,其他人也纷纷抽出随身兵器。
三儿聪明的止住脚步,远远对着陈穆愉喊:“公子,我们东家让我告诉您,您的夫人一时半会恐怕是回不来了,您可以先去楼上休息。”
说这话时,他还用手指了指楼上。
他此话一出,大家心中警惕起来。
大家都自动忽略那个一时半会,重点都落在回不来三字上。
陈穆愉用眼神制止了莫焰要动手的想法,顺着三儿所指的方向抬头看去。
楼下,英姐已经不是之前那身衣服。她换了一件平胸红衣长裙,对上他的视线,笑得勾人。
陈穆愉神色未有丝毫变化,冷眼看着那一身红衣。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种火红的颜色还是沈归舟比较适合,其她人穿,反倒显得庸俗。
英姐用手撑着下巴,靠在扶手上,道:“公子,天字号房,我这店里最好的房间哦。”
陈穆愉是何想法大家不知道,一直紧张戒备的苏子茗等人却在这平常的话里听出了我等你的味道。
莫焰在心里骂了句不要脸,握着剑就要冲上去将人给弄死。
结果他刚要动,那些本来退到后厨的伙计突然冲了出来,不仅是他们,醉死楼外也瞬间围了很多人。
和进门时的热情相比,此刻他们脸上却全是煞气。
就连那像弥勒佛一样的老板,此刻也扛着一把巨斧挡在大门口。
情势瞬间转变,好在陈穆愉的人反应也不慢,纷纷抽出兵器。
整个醉死楼的气氛瞬间崩到了极点。
陈穆愉递了苏子茗一个眼神,苏子茗看向楼上的英姐,“老板娘,这是什么意思?”
“死婆娘,你又在背着老子勾搭男人。”
说话的不是楼上的英姐,而是门口扛着斧头的老板。
和最初的热情唯唯诺诺不同,现在的他与之前判若两人,煞气杀气尽显。
英姐丝毫不惧他,余光都没给他,依旧风情万种地盯着陈穆愉。
老板气的不行,但不敢拿英姐怎样,于是,就冲着陈穆愉大骂,“这小白脸他娘的都能当你儿子了,那小胳膊小腿全砍了都煮不了一锅,难不成你还希望他能让你在床上欲仙欲死。”
他骂的粗俗解气,现场却是一片死寂。
从莫焰苏子茗之流到押送粮草打杂的小护卫,都是又惊又恐。
个个不约而同都在想,他们听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
这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有一个通病——不可以质疑他行不行。
门口那个人不仅在占他们主子便宜,还在公然说主子不行,这世上啊,还真是有嫌命太长的人。
冷汗纷纷从他们额头冒出,过了一会,他们又纷纷觉得这事的重点好像抓的也不对。
把他们主子和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老女人联系在一起,这他娘的不是侮辱他们主子吗?
这个重点好像也不对……狗胆包天,竟然敢对他们主子不敬。
这不是找死,这是会死无全尸。
果然,一行人还没从这段话中理出重点,莫焰的剑已经脱鞘,如流星一般在空中划过,直奔门口的老板而去。
他的剑太快,老板反应过来时,那把剑已经到了他面前。
他下意识挥着斧头就想要去挡,惊恐还没来得及表示出来,那把剑就从他嘴边划过去了。
短短一瞬,他感觉嘴里多了什么东西,随即又少了什么东西。
好一会儿,剧痛传达到脑袋,他惊恐意识到自己少了舌头。
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手里的斧头掉落下去,他捧着脸惨叫。
宝剑割落舌头的那一刻,莫焰整个人也紧随而至。
很快,长剑又被他重新握在手里。只见他手腕翻飞,长剑一一划过老板的双手和双腿。最后他飞起一脚,就将挡在门口惨叫的人踹飞出去。
老板弥勒佛一样的身体被抛出去,足见他那一脚力气之大。
随着老板被踹出去的同时,大家清楚的看见他的双手和双脚纷纷从他胖胖的躯体上脱落。
躯体砸在对面的陶瓷铺大门上,砸开了大门,也砸穿了地板。
老板的身体不停抽搐着,嘴角四肢都在流血,但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王府侍卫看着这短短一瞬发生的一切,皆是心中一叹。
果然是死无全尸。
门口围着的人被这一变故冲散开,一个个脸上都有惊愕闪过。
但是,这惊愕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
看着老板被踹进陶瓷铺,再也没有声响,那些人很快又重新将门口给堵上。
他们握紧了手里的兵器,向前了几步,大有磨刀霍霍的意思。
同伴死了,还死的如此凄惨,他们没一人难过和愤怒,比起陈穆愉的人,他们看上去更显麻木冷血。
仿佛这种事在他们眼里一点都不奇怪。
除去麻木冷血,他们身上的煞气也更加明显了。
这么一会,莫焰已经退回到陈穆愉身边。
陈穆愉冷眸扫过全场,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世上最难对付的人,是没有心没有感觉之人。
现在他的身边是一群这样的人。
剑拔弩张之际,英姐发出一阵笑声,提着裙子扭着身体下来。
她这一笑一动,围攻的人动作都缓了一些。
陈穆愉依旧坐在原地,看着她走下来。
英姐一边下楼,一边用她那带着娇俏尾音的嗓子,道:“唉,真是聒噪。”
“奴家这男人啦,奴家早就看不下去了,正想着哪天让他离的远远的,不要来烦奴家才好,没想到公子反倒帮奴家把这恼人的问题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