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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内的日子平淡而安稳,不需要接待府外来客,史溁也悄悄出过几次门,两次是带着鸳鸯出去逛街,还有三次便是要去寻好容易才找到了踪迹的张道士。

这日,史溁得了准确的消息,说是张道士今日就在他在金陵的住处,不会出门,便和鸳鸯一起又做了乔装,再一次带着鸳鸯和史何出门,这次虽然打着史何出去办差的旗号,但是却不是真的。

不想马车走到门口,就见宝玉身上穿着一身水蓝色的外袍,就站在门边,似乎是在等待这什么。

见史溁的马车一过来,宝玉便站在了马车的面前,将马车的去向拦住。

史溁每次出去做事,带着的都是极为信任的人,史何则是每次都跟在身边。

见宝玉拦住了马车,史何就觉得很是意外,往日里他套车出去办事,也没少遇见宝玉一干人等,每次宝玉也不过是点点头就罢了,这次突然拦住了他,史何也觉得奇怪。

因为史何得过史溁的授意,不许向任何人吐露行踪,于是他便对站在马车前面的宝玉笑道。

“宝二爷这是要往何处去,怎么不叫身边的人跟着?”

“要不叫文和跟宝二爷您出去吧,这小子能言善道,平时最是机灵不过了。

宝二爷要是有什么差遣,都可以交给他去。”

史何将与他一起坐在马车上的一个小厮叫文和的小厮叫下了马车,说是要让文和跟着宝玉一起出门,不想宝玉对此不为所动。

就见宝玉摇头笑道:“他就罢了,只是我想和你一起出去,不知可否行的通呢?”

出乎史何意料的是,宝玉没有答应他的提议,反而说要和他一起出门,可是史何自己心里知道,他是要陪着史溁出门的,这没了他,那几个小的不知道顶不顶事儿。

万一老太太吩咐什么要紧的差事,那几个小的办不明白,办砸了可怎么好,还是得他亲自跟着才放心。

而且,史何见着宝玉在说话间,眼中闪着胸有成竹的光亮,心中顿时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莫不是宝二爷已经知道了,他身后这辆马车内乘坐的是什么人。

今日在门口也是专门等他们出门,好借此机会上马车,史何的思绪百转,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笑对宝玉道。

“宝二爷,那可就不巧了,老太太才吩咐了一件要紧的差事,专门点了名儿,叫我去办,我今日怕是不得空陪宝二爷您了。

不如咱们改日,我一定陪宝二爷逛上几日,也好赔罪。”

宝玉听了微微一笑,面对史何的推脱,他一点儿都没有表现出不满的情绪,只笑道。

“既然是老祖宗吩咐了你,那你自去就是。

只是我出门怎么也得有辆马车,从府里叫是来不及了,不如你就将这辆马车让与我如何?”

宝玉并未与史何正面为难,只是笑嘻嘻地问史何要他手里正驾的这辆马车,史何闻言更是苦笑不止。

宝玉此举算是一件妙法,宝玉与史何的身份到底不同,史何就算现在是荣国府大管家,可到底是个下人。

这件事里,宝玉这个做主子的人都已经退了一步了,那你做下人的是不是就应该承情,也退一步,将马车让出来?

史何苦笑连连,“宝二爷……”

“让他上来吧,别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

史何还想劝宝玉放弃这个想法,不想马车内史溁出声,让白玉上车。

史溁一开口,宝玉脸上玩味的表情,就瞬间变成了笑容满面,他走过去对着史何就是一揖。

宝玉这一番动作,唬了坐在马车沿边的史何一跳,他哪敢受宝玉这一拜,急忙扔了缰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不敢不敢,宝二爷还是快上马车吧。”

宝玉嘴角勾着笑,翻身上了马车,自己掀了帘子进去,一抬头就看见史溁坐在马车的座位上,挑眉看着他,宝玉咧嘴一笑,凑到史溁身边,扭糖一样扭在史溁身上。

“老祖宗~~”

史溁当然知道宝玉这般作为是为了讨好自己,只是宝玉此番作为,也算是不请自来,故意上车,有了半威胁的意味,史溁在感叹宝玉这孩子终于长大了的同时,也对宝玉起了一些心思。

再不能把宝玉当成一个只知道玩乐的小孩子看了啊!

因而,面对宝玉一如既往的撒娇,史溁只端着自己的态度,不去理会宝玉,宝玉见史溁没有向以往那般,搂着自己说笑。

也知今日之事,是他唐突了,他想要做什么,老祖宗多半都是问都不问就答应的,还经常和他说,有什么事情,就要来找老祖宗。

今日自己没提前和老祖宗说,就这么来了,老祖宗心里肯定是要生气的,所以,宝玉扭了一会儿,才与史溁解释道。

“老祖宗,我是上次出门的时候,无意中看见老祖宗换了装扮悄悄出门的,这才想问问老祖宗是去什么事。”

宝玉觑着史溁的脸色,见史溁的表情未变,又低下头说道。

“老祖宗,宝玉知道错了,不应该没和老祖宗说,就私自等在这里......”

宝玉垂下眼眸,一对长长的睫毛垂落,映衬得他如冠玉一般的面容更加可人心意。

史溁见了他这样,心中一软,便伸手点了他的额头一下,告诫他道。

“下不为例!”

宝玉一听,急忙展露笑颜,应下了史溁的话。

“宝玉晓得了。”

此间马车已经驶离了老宅,往金陵城中热闹的街市上去,史溁略微抬起帘子的一角,往窗外看去。

宝玉也跟着看,口中还好气地问道。

“老祖宗,咱们这是要去哪?”

既然已经带了宝玉,史溁便没有接着对宝玉隐瞒,而是对他解释道。

“去见清虚观那位张道人。”

宝玉原以为史溁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做,这才扭着要跟上来,不想史溁竟是要去找那个历年来,在年关里都要对自己念叨上好一阵子的老头,顿时觉得无趣极了。

“唉,老祖宗原是要去找他啊!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跟来了。”

宝玉的话中满是失望和遗憾,史溁一听便笑了起来,打趣宝玉道。

“怎么,你还以为我能去什么地方?你个小滑头,老祖宗什么时候有好玩的东西没带上你。”

见宝玉心虚得直吐舌头,史溁故意道。

“反正你已经上来了,下是下不去了,乖乖跟老祖宗走罢,让你瞎胡闹!”

宝玉听了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靠在马车厢壁上,不知在想什么,看着就像是在神游天外。

史溁瞥了他一眼,不做理会,只叫史何抓紧时间快点走。

坐在马车上宝玉便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见史溁手边有一本游记,便对史溁说道。

“老祖宗,您这里怎么还有一本游记,能不能让我看看。”

史溁转头一看,见了那本游记,就想起来那本游记是前两次与鸳鸯出门在街上闲逛的时候,买下来的。

因着里面的内容有趣,史溁又嫌出门的时候,在马车里面没事做,便让鸳鸯将这本游记留在了马车上,做出行解闷之用。

有了史溁的允许,宝玉便将那本游记拿去看了起来,那本游记着实有趣,便是看了许多游记的宝玉也是刚翻了两页,便被里面的内容吸引。

一时之间马车中便只剩下了宝玉翻书页的声音,史溁悄悄转头看去,就见宝玉在座位上做的笔直,双手拿着那本游记看得出神。

一双含情眼微微低垂着,长长的睫毛,随着宝玉眨眼的动作忽闪个不停,宝玉在看到有意思的时候,嘴里还是含着笑的,这副样子看起来十分乖巧。

史溁在看到宝玉的侧颜的时候,也是觉得眼前一亮,心道,不仅是几个姑娘长大了,就是宝玉也长大了。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史溁在鸳鸯跟着她在院子里面闲逛的时候,就遇见过几个姑娘在院子那亭子里面聚在一起说话。

史溁在廊下站着远远地看见了,当真是觉得几个姑娘愈发出落得漂亮,只没想到,男孩子们也是一样。

“老祖宗,你看过海么?”

宝玉看那本游记中描写着海水浩瀚无边,心中生出十分的向往,转头见史溁正看着他,便问史溁是否见过大海。

海么,史溁自然是见过的,可是原身并没有见过,便笑着摇摇头对宝玉说道。

“老祖宗也没见过,不过见了他写的,我也想去看看那无边无际的大海呢。”

宝玉拿着游记,往窗外的方向看去,“听说冯紫英和柳湘莲都去了苍暮州,想来他们两个一定能看见这本游记上描述的大海吧。”

冯紫英和柳湘莲都去从了军,跟随水师在前线,自然是能看见海的。

提起战事,宝玉的心情也有些沉重,无论是打的什么仗,都会有许多人将命留在沙场上,宝玉对柳湘莲和冯紫英的本事也是有几分了解的,可是还是免不了为他们两人担心。

史溁看出宝玉的担心,因而柔声安慰他道:“你放心,他们两个武艺都好,又有人照顾他们,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宝玉低头道:“老祖宗,我和环儿也说过,环儿也是这么说,而且,环儿还说,若是有机会,他也想和柳湘莲和冯紫英一样,能够出去做一番事业。”

史溁听了觉得新鲜,没想打贾环竟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便好奇地问宝玉道:“宝玉,环儿真的是这么说的?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想法?”

宝玉被问到自己的想法,有些犹豫,史溁见了也不催促,让他想好了再说,宝玉想了一阵子之后才回答道。

“我没想那么多,其实......”

宝玉说着话,就有些犹豫,磨蹭了一会儿,才小声地对史溁说道:“老祖宗,其实我是觉得有些害怕。”

史溁见宝玉的眼神中有迷茫,不解还有一丝恐惧之色,便更加温柔了,“宝玉不怕,你有什么想法,就和老祖宗说,不用害怕的。”

宝玉握了握拳,最终鼓起勇气对史溁说道:“老祖宗,我还没想好,可是老爷、太太,还有大姐姐都说要我和琏二哥哥一样去走科举的路子。”

宝玉说话的时候,史溁一直在注意着他的脸色,见宝玉在说道科举的时候,眼中并没有极为厌恶的神色,又听宝玉说的都是贾政说了什么,王氏说了什么,元春又说了什么。

说了许多,却唯独没有自己的想法,便问宝玉。

“宝玉,别的我先不说,就说你自己,你对科举的事情怎么看,老祖宗也不是就要你一定去,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宝玉想了想,回答道:“老祖宗,其实我觉得朝廷科举没什么错儿,确实比之前的举荐的路子好很多,可是......我听说朝中科举之时,多有不正之风。

那些人都是弄权之人,哪有什么贤能之处可言。”

宝玉说着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史溁一眼,咬牙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老祖宗,宝玉不愿意与这样的人待在一起。”

宝玉说的确实是实话,大徒朝廷确实存在这样的情况,太上皇一生战功赫赫,却在晚年的时候,有了松懈,这些老臣便借此机会,在朝中大肆安插自己的人。

在当今登上皇位之前的几年,这样的事情已经达到了顶峰,通过科技部的人,进了朝中若是不寻一处势力在其中安身,便在朝中毫无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