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之后,中年美妇笑盈盈地拿着一张绢帛,轻盈地从二楼走了下来。
走到舞台正中央,中年美妇喜笑颜开地举起手中的绢帛。
“恭喜王奇官人,所作赞诗,获得花魁小娘子青睐!花魁小娘子有请王奇官人入幕小坐,促膝长谈。”
随着中年美妇的话音落下,整个大堂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热烈起来。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
陈琦所在的那个雅舍中,几个人脸上的表情倒是十分的平静,好像早有预料一般。
陆源几人都知道这位王奇官人就是陈琦,而且之前已经看到过他写下的诗句,也理解了诗句中的各种隐喻。
对于陈琦能够得到花魁小娘子的青睐,他们并不感到意外,反而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其他雅舍中的男人们,此刻的心里就没有那么平静了。
当他们听到中年美妇宣布的结果时,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原本,他们想的是,能进入到这琉璃画舫的人,和他们都是半斤半两,谁也比谁强不到哪里去。
即使自己这边没能赢得花魁小娘子的欢心,但估摸着其他人也和自己一样,很难写出什么彩来,大家谁也别说谁,不至于太过难堪。
可是现在,居然有人凭借真正的才华使得那花魁小娘子的芳心暗许,竟然邀请他做入幕之宾,促膝长谈。
这玩意儿,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谁知道会不会擦枪走火的,就夺了那花魁小娘子的身子。
那不就成了暴殄天物了吗?
这让他们心中的平衡瞬间被打破,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有些人羡慕嫉妒恨,有些人则暗自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这样的才华,还有些人则开始怀疑这次的评选是否公平公正。
一时间,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使得整个大堂充满了紧张和不安的氛围。
“鸨儿娘,将那位王奇官人写的诗读出来听听呗,让我们也看看,到底这位王奇官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能让我们的花魁小娘子苏潇潇为之倾倒。”
一位身穿华服的贵公子起身,恭敬的朝中年美妇拱手道。那字里行间,挑衅的意味不要太过于明显,听在人耳中,感觉很是难受,别扭的紧。
还有几位同样是贵公子打扮的男子站了起来,发声附和前面那位贵公子的话,同样要求中年美妇将陈琦写的诗公诸于众。
中年美妇依旧是一副笑脸盈盈的模样,看上去很是温和,但是陈琦和陆源却察觉到了,中年美妇情绪上的细微变化。
陈琦和陆源对视一眼,二人都明白,中年美妇对这几位贵公子不喜了。
中年美妇的笑容始终不变,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说道:“诸位公子稍安勿躁,我琉璃画舫有琉璃画舫的规矩,来了我琉璃画舫,就要守我琉璃画舫的规矩。”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一次的考验,考评人是我们的花魁小娘子。”
“我们花魁小娘子说可以,那就是可以;“我们花魁小娘子说好,那就是好。”
“其他人有再多的意见和不满,也与我们无关。”
“至于王奇官人的诗是否给诸位看,那也得王奇官人说了算,其他人,没有资格在这里提要求。”
然而,那几位贵公子并不满意中年美妇的这个回答,他们纷纷表示要立刻看到这首诗,甚至有人开始对中年美妇施压。
“鸨儿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还是刚才要求中年美妇读诗的那个华服贵公子嚣张地说道:“说来说去,你不就是不愿意把那位王奇公子的大作拿出来给我们看吗?”
“我们哪里知道,这是不是你们琉璃画舫设的一个局,找一个托出来演一场,就将我们给糊弄过去了。”
“你们可以开开心心的赚我们的钱,我们却连一点实际的东西都看不到。”
“这貌似不太公平吧?”
“我们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只要你把诗拿出来,让我们心服口服了,那你们要什么赔偿,小爷我都认了。”
中年美妇脸色微变,但还是强忍着怒气说道:“这位公子,你这是什么话?当我这琉璃画舫是什么地方?”
“奉劝诸位一句,这里可不是撒野的地方。请尊重一下我们的规矩。”
这时,又有一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男子站了起来。只见这名男子假模假样地朝着中年美妇抱拳行礼后,开口说道:“在下京都韦家,韦江,见过夫人!”
中年美妇看着韦江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不悦。
这些年以来,她可谓阅人无数,什么样的男人才是真心实意,什么样的男人又是虚情假意,她只需要看上一眼便能心知肚明。
而眼前这个韦江,在她眼中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罢了,根本不够格。
然而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这韦江表面功夫已经做足了,中年美妇自然也不好意思说些难听的话。
于是,她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对着韦江微微一笑,并微微躬身行礼回应道:“原来是韦公子啊,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听到中年美妇自称“小女子”,韦江险些直接破防。
心想:“你他妈的都可以当我妈了,居然还好意思在这里卖萌装嫩?真是令人作呕!”
不过,韦江还是忍住了骂人的冲动,他手中握着一把羽扇,微微摇晃,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不过,还没等韦江说什么,就听到柳源这货在那里嘀咕道:“大冬天的扇扇子,这货脑子是有病吧?”
这句话虽然看似只是柳源在自顾自地低语,但实际上却被在场的所有人清晰地听见了。
说它是嘀咕吧,可柳源的声音又响亮得足以传遍整个琉璃画舫;但要说它不是嘀咕呢,柳源又确实没有明确指向任何人,仿佛真的只是在自言自语。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语让众人一时之间难以判断他的真实意图。
然而,这样的场景却极具戏剧性和幽默感,立刻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有些人开始忍俊不禁,紧接着,一个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其实是会传染的,一旦有人开始笑,其他人也纷纷受到感染。
很快,笑声从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最终整个琉璃画舫内充满了欢声笑语。
人们笑得前仰后合,尽情享受着这一刻的欢乐氛围。
韦江自然也是听到了柳源那毫不留情面的话语,但由于他所身处的雅舍与陈琦等人所在的雅舍房间的位置角度存在差异,使得他无法看到究竟是谁在对他冷嘲热讽。
尽管心中十分气愤,想要出言反驳,但他却不敢轻易开口。
因为一旦说错话,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仅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甚至可能给整个家族都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因此,他只能强压怒火,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最终,韦江无奈地轻咳一声,只得将手中的羽扇缓缓放下。
然而此刻的他已完全失去了刚才那副彬彬有礼、谦卑恭敬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沉和不悦。
“鸨儿娘,我等绝对没有半点对琉璃画舫和对花魁小娘子的不敬之意。”
“只是,既然是比试,是考验,那就需要让我们知道我们输在了哪里,那位王奇公子赢在了哪里才对吧。”
“否则,又如何能让我们服气,如何能够服众呢?”
“我想鸨二娘也不希望被人说琉璃画舫都是一帮欺世盗名之辈吧?”
中年美妇听到韦江的话,眼睑微不可察的一抖,周身的气势隐隐有了一丝的变化。
但是,很快,中年美妇的情绪还是平复了下去,她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那副笑模样,目光微不可察的转向了陈琦所在的雅舍位置。
中年美妇是知道那位王奇公子在哪个雅舍的,刚才之所以一直阻拦着,不想公布那首诗,就是担心得罪了那个用眼神就能将她震慑到浑身发抖的公子,给自己个琉璃画舫带来麻烦。
可是,没想到,那些道貌岸然的贵公子们,竟然如此的输不起,竟然拿琉璃画舫的名声做威胁,逼迫她宣读王奇公子的诗。
这就不是她一个人能说了算,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了。
中年美妇眼神很是不经意间的,看向了陈琦所在的雅舍方向,他知道那位名叫王奇的官人,应该就在这个雅舍中。
但是碍于陈琦对她造成的震慑,依旧让她心有余悸,所以她也不敢贸然询问,唯恐被陈琦厌烦,一巴掌扇死她。
陈琦的眼神,刚刚好和中年美妇的眼神对上,这一次陈琦没有用武威震慑中年美妇,所以中年美妇虽然也很是害怕,但终究是没有被吓得神魂震荡。
陈琦朝着中年美妇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念自己的诗;中年美妇能够独自对外经营一家青楼画舫,还能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她的聪明才智绝对是不凡的。
中年美妇很敏锐的察觉到了陈琦表情上的变化,也读懂了陈琦那个动作的真正含义。
她也只是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二人的沟通,真的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其他人还都没来得及反应,二人就已经结束了交流。
中年美妇笑意盈盈的看向韦江道。
“韦公子,咱们之前已经说过了,考验的裁决权在花魁小娘子那里,只要花魁小娘子觉得可以是第一,那么就是第一,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更改。”
“我琉璃画舫更加没有资格,将官人们的作品拿出来,供其他人品评。”
“所以,还请公子莫怪。”
“如果诸位想要改我琉璃画舫的规矩,那就得拿出改规矩的本钱来,而不是在这里威逼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小娘子,在我们面前逞英雄。”
中年美妇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们既然非要听人家的诗,那就拿出你们的诚意来,别在那逼逼赖赖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这还是自打上船以来,中年美妇第一次用这样明显带有攻击性的语气对众人说话,这可把韦江几人给说的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该如何进行接下来的对话了。
不过,这种时候,是一定少不了猪队友的反向操作的。
最开始质疑考核结果的那个华服贵公子,站起身,很是傲气的说道。
“说吧!你们是准备要钱,还是要东西。只要你们敢开口,小爷就敢跟你们赌。”
“京城东郊,小爷我还有一个差不多几百亩大小的庄子,看看够不够做彩头呢?”
“只要花魁小娘子选的那首诗,能够得到在场大多数人的认可,那个庄子就归你们了。”
“至于你们和那个王奇怎么分,那是你们的事儿。”
华服贵公子嚣张跋扈的模样,看的众人是直想翻白眼,真的就是想要问他一句,你是不是傻,人家要你就给啊。
问题是,华服贵公子这么一闹,他们都给架起来了。
他们如果不拿出来点儿像样的东西做彩头,恐怕还真就看不了王奇的那首赞诗,而他们也就只能稀里糊涂的认栽,承认自己不如王奇了。
思来想去,众人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跌面儿,纷纷出言,拿出他们觉得像样的东西做彩头,只是为了听到王奇的那首诗。
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众人就都拿出来了彩头,粗略算一下,总价值至少得近百万两白银。
“好吧!”中年美妇轻叹一声,假装很为难的说道:“既然诸位有兴趣,那我也就豁出去,不怕坏了规矩;将王奇公子的赞诗拿出来,与诸位官人共赏一番吧。”
中年美妇打开绢帛,清了清嗓子,念道:“秦山此地曾埋玉 ,花月其人可铸金;慕才亭边慕才人,小小佳人小小情。”
中年美妇念完,用目光看向了刚才跳的最欢的那几个贵公子,像是在询问他们的意见。
刚才最开始提出要听云逸写的诗的那个贵公子,在听完中年美妇念的诗后,眉头紧皱,下意识的说道。
“这也没什么出彩的嘛,我觉得还不如我写的好呢!”
“看来这位花魁小娘子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鉴赏水平实在是不怎么样。”
其他几名贵公子同时出言附和,字里行间都是对这首诗的贬低和对花魁小娘子鉴赏水平的不屑。
就在这时,二楼上,最大的那个闺房的门缓缓打开了,一名妙龄女子轻移莲步,款款的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顿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位妙龄女子的身上,很多自制力差的货,哈喇子都快流到脚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