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琦冷哼一声:“你父亲还真是好算计啊。用一个嫡女换取一个世袭一等公爵,这笔买卖真划算。”
赵姬没有接陈琦的话,说实话,她其实也很是厌恶她父亲的这种无底线的算计。如果按照她的脾气,她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太下作了。
只是,就在赵姬准备拒绝的时候,她的母亲找到了她。她的母亲是非常传统的女性,信奉所谓‘夫为妻纲’的传统教条,将赵炎看做是她的天,赵炎的话就是不可忤逆的天命。
赵姬可以不听他父亲的话,但是不能听她母亲的话。她纵使有千般不愿,也只能认命般的同意了。
更何况,赵姬这样做,还可以帮助她母亲稳固在卫国公府的地位,确保她兄长的卫国公府世子身份无忧。
陈琦:“那今天你们带去的那个假姜炫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听到陈琦的问题,一直面色古井无波的赵姬,脸上出现了诧异之色。
“大人,大人是怎么知道姜炫是假的?”赵姬下意识的问道,只是话刚出口,她才发现了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慌忙的闭上了嘴巴。
陈琦冷笑一声:“很简单。因为我见过姜炫,我知道他长的是什么模样。”
“你们这招偷天换日,虽然算不上多么的高明,但是骗一骗其他人还可以。可在我面前玩儿这套,就有点自作聪明了。”
赵姬不假思索的说道:“不可能。姜炫从出生,就很少出府,他的一身文武艺,都是府中师爷传授。大人完全没有机会见过姜炫才是。”
陈琦淡然一笑:“是吗?”
“今年年初,姜煜,姜炫,姜烨三兄弟不是出过门吗?”
赵姬:“你是说春狩大典?”
陈琦点头:“我也不瞒你,姜煜,姜炫,姜烨三兄弟在中元城外廊桥镇遇到的就是我,也是烧了他们的马车,扒光了他们的衣服,让他们光着屁股离开的。”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三兄弟后来发生了什么矛盾,致使姜煜身死,姜炫被斩;但是,他们三兄弟长的是什么德行,我还是能够记得住的。”
“是你?”赵姬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陈琦:“你是,你是,你是三,三皇子殿下。”
陈琦点头:“是的。我叫陈琦,在家行三,现任丰都驿主司,御史台掌印左都御史。”
“噗通!”赵姬听到陈琦的话,被吓得脸色煞白,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臣,臣妇,臣妇参见三殿下。”
陈琦冷哼一声:“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如果再敢废话,后果自负。”
“是,是,是!”赵姬慌忙答应,声音颤抖,内心波涛汹涌。
陈琦:“真的姜烨在哪?这个假姜烨又是什么人。”
赵姬:“回,回殿下。真的姜烨在家夫薨逝后,就,就已经被臣妇斩杀了。”
“那个,那个假,假的姜烨,是,是我庶兄的小儿子。”
“哼!”陈琦冷哼一声:“你们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死了一个姜煜,还不罢手;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玩儿偷天换日的把戏。”
“你们是真的飘了?还是觉得皇室提不动刀了?”
赵姬沉默了,如果说刚才不知道陈琦身份的时候,她多多少少还有一点侥幸心理,觉得凭借卫国公府的权势,可以逃过一死。
可是现在,她既然已经知道了陈琦的身份,那么,她的结局,似乎就只剩身死这一条路了。
陈琦轻叹一声,接着问道:“那姜淼的死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赵姬沉吟了片刻,脑海中思绪翻飞,脸色像是打翻了燃料桶,赤、橙、黄、绿、青、蓝、紫、白、黑变来变去的,称得上是精彩纷呈了。
陈琦用蕴含武威的声音冷哼一声,打断了赵姬的思绪,赵姬‘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显然是被陈琦这一哼震伤了心肺。
赵姬深呼吸了两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压下了心肺的伤势。
“回殿下,姜淼,姜淼是我父亲派人毒死的。”
陈琦冷哼一声:“详细说明。”
赵姬将涌到口中的血强行咽下,缓了口气说道:“那是,那是在一个月前。家父在得知姜煜身死后,专程来赶来青州府,借口吊唁外孙的名义,想要和姜淼商谈更换齐国公府世子人选的事宜。”
“期间,家父向姜淼建议,从卫国公府过继一个孩子到我的名下,作为齐国公府世子,未来承袭齐国公爵位,结果被姜淼拒绝了。”
“家父后来又找姜淼谈了几次,皆一无所获。家父便心生不悦,差点就要和姜淼反目了。”
“只是,碍于双方同为世袭一等公爵,彼此交恶恐惹来朝堂非议,文官弹劾。于是这才选择作罢。”
“家父本来想着来日方长,以后有机会他再来劝说姜淼,势必要将齐国公爵位握在他的手中。”
“只是,这一切都在家父看到姜淼给朝廷的一封奏书时,发生了改变。”
“是什么奏疏?”石泉急忙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赵姬轻轻的咳嗽了几声,声音嘶哑的说道:“是,是姜淼写给当今圣上的一封奏疏。”
“奏疏上,姜淼将自己不能行人事,姜氏一族后继无人的事儿向陛下坦言相告了。他恳请陛下,在他薨逝之后,收回齐国公府的世袭一等公爵爵位;姜淼自愿将齐国公府的浮财,田产,宅院等全部捐给国库。”
“奏疏中详细阐述了姜淼对于封爵的看法,他认为朝廷封爵太多,会给朝廷带来无休止的麻烦。”
“用不了百年,那些爵位附带的薪俸和赏赐就足以将整个国库掏空,他建议从齐国公府开始,敲打那些不学无术的功勋子弟们,褫夺那些德不配位之人的爵位和封赏,对于日后的封爵要多加谨慎,不可不察。”
赵姬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道:“姜淼这招釜底抽薪,简直就是将以家父为首的一帮别有用心之人的脸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姜淼这招一旦成功,家父多年的谋划就会毁于一旦,那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
“于是,在三日后的告别宴上,家父用一杯鸩酒,毒死了姜淼。”
陈琦点头,这下子,姜淼之死的真相,算是终于大白了。
陈琦看向石泉:“去,你带着一百禁军,将赵炎给我押过来。”
石泉领命,招呼着身后的禁军,往偏院走去。
陈琦扭回头,再一次看向了赵姬:“是谁让四夫人引娣出来顶罪的?你和其他房的那些妾室及其子弟们是如何达成交易的,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你做伪证,串通一气的欺瞒天使?”
赵姬咬牙切齿的说道:“是,是家父以我的性命做要挟,逼迫引娣为我顶罪的。”
“谋杀亲夫,是夷三族的大罪。事情一旦暴露,必然会连累到卫国公府。家父担心真相暴露后,会导致卫国公府被连累;于是他在知道我和引娣的关系匪浅后,便以臣妇的性命做要挟,要求引娣顶罪。”
“臣妇起初是不同意的,只是碍于我家父的淫威,臣妇只好,只好妥协了。”
陈琦点点头:“朝中一直在传,卫国公赵炎憨傻少智,性格懦弱,难堪大用。”
“我曾经还真信过这些谣言。”
“哼。”陈琦颇为自嘲的笑了笑:“就是这样一个傻子,筹谋计算的是分毫不差。堪称步步为营,招招精妙了。朝中那些自以为是的蠢货们,被人家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呢。”
赵姬听着陈琦话中的冷嘲热讽,臊的满脸通红。对于自己的那个精于算计的父亲,她既厌恶,又心疼。父母之爱子,当计之深远。她能理解她父亲的算计,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认同她父亲的算计。
陈琦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悦,看着赵姬道:“好了。说说吧,你和其他几房妻妾达成了什么协议,让他们愿意与你们同流合污。”
赵姬轻叹一声:“事情是家父与他们沟通协议的,臣妇并未参与其中,所以具体详情,臣妇知道的也并没有特别多。”
“臣妇知道的是,家父向他们许诺,臣妇和那个假姜烨只要世袭一等公爵的爵位。齐国公府的浮财,田产,地契,房契和其他产业,我们分毫不取,由他们几房分配。”
“此外,卫国公府还会给齐国公府白银两百万两,同样由他们几房分配。”
“臣妇初略计算了一下,其他几房,抛开四房的引娣,每房能分得财物和资产至少在白银五十万两左右。这已经和一个高等商贾世家的家产差不多了。”
陈琦冷笑着点点头:“好一帮贪财负义的小人,姜淼将你们凑在一起可够真不容易的。”
就在陈琦准备继续往下问的时候,小院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辱骂声和禁军士卒的呵斥声。
“他妈的,是谁给你们的狗胆,没有圣谕就敢拘押当朝一品公爵,你们是真的活腻歪了吗?”
“你们信不信老夫上奏弹劾你们藐视国法,欺压功勋。”
“石泉,你个狗东西,区区三品乡侯,芝麻大点的爵位,竟然敢对扣押老夫,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长幼尊卑了?”
或许是被卫国公赵炎骂的有点恼了,石泉抬起脚,一脚踹在了回头辱骂他的赵炎的屁股上,直接将赵炎踹的飞了起来,重重的砸在了陈琦身边的地板上。
“哎呦!”赵炎趴在地上,一只手捂着屁股,一只手捂着膝盖,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石泉,你个狗东西,你竟然敢对老夫出手,滥用私刑。你眼中还有国法吗?”
陈琦低头,看着这个宛若泼皮无赖般的老头,眼中满是厌恶。
赵姬见自己的父亲被人踹的摔了一跤,心里一阵揪痛,连滚带爬的来到赵炎身边:“父亲,您摔到哪里了,有没有伤到筋骨。”
赵炎看到赵姬,委屈之情瞬间就爆发了,带着哭腔说道:“闺女啊,不能活了呀,这是不让咱们爷俩活了呀。一个区区三品乡侯,就敢拘押一名世袭一等公爵,就敢禁足世袭一等公爵的家眷。”
“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呀。”
“走,走,爹带着你,咱们去京城告御状去。”
“我就想问一问皇帝陛下,他们陈氏皇族当年许诺咱们这些开国元勋的特权还算不算数,国法家规还算不算数,是不是离皇帝近,离朝廷近就有特权了。可以不把咱们这些开国元勋放在眼里了。”
赵姬刚才急着看自己父亲的伤势了,忘记了陈琦还在院子里,看着自己和父亲。
当赵炎提到陈氏皇族的时候,赵姬这才反应了过来,眼睛偷瞄了一下陈琦,看到陈琦一脸玩味的笑意。
赵姬被吓得血都凉了。
抬手轻轻的推了推赵炎,赵姬附在赵炎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原本还在耍泼皮无赖的赵炎在听清女儿的话后,哭闹声戛然而止。扭头看向一脸怪笑,宛若看猴戏的陈琦,看着陈琦那张与陈伽罗有五分像的脸,赵炎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臣,臣卫国公赵炎,参见,参见殿下。”赵炎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双膝跪地,冲着陈琦叩拜行礼。
陈琦戏谑的看着赵炎,调侃道:“卫国公府,传承十代,历经数百年,在前朝时就是二等县公爵位。”
“刘宋禅陈元时,卫国公府是第一批表态支持陈氏皇族的公爵之一,太祖术皇帝念在你们拥立有功的份儿上,擢升卫国公府为世袭一等公爵,地位仅次于王爵之下。”
“卫国公府世居幽州,产业遍布幽燕六州之地,在当地完全就是土皇帝般的存在。幽燕六州之地,上至刺史,下至县尉,甚至的乡间的里正,没有你们卫国公府的允许,都休想上任。”
“即便是陛下皇命钦封,你卫国公府说不认就不认,完全不在乎什么朝廷颜面和皇权威严。”
“特别是你赵炎袭爵之后,较之从前更是变本加厉。你私自与北魏帝国开榷场交易,将朝廷命令禁止的粮食和食盐卖给北魏帝国,完全无视朝廷法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