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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散后,谢雨带着护卫队负责护送世家郎君和贵女们返回城内。

等人一走,原本热闹的温泉庄子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夜色笼罩着山林,西郊万籁俱寂,漫天繁星,小草将诸位小娘子的马车一一送走,看着月色山野,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身在中洲,还是魂牵梦萦的大月山。

这个季节的大月山应该是大雪封山,每到这个时候,明歌不能偷偷留下山玩耍,总是会大感无聊,就在雪山里到处找着冬眠的动物,今日抱回来一只小兔子,明日抱回来一只冻僵的野鸭子,后日还能捡回来一只小熊崽子,总之每日都有不一样的热闹。

她那时候整日想的就是能不能做麻辣兔头,清炖鸭子汤吃。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她本以为能过一辈子的。

“月娘子。”一道沉稳温和的声音传来。

小草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崔家郎君站在霜冻的树下,朝她作揖。

“今日招待不周,郎君还有事?”小草微微惊讶,众人都离开了,没有想到崔玉壶竟然还一直等在树下。

崔玉壶走出来,站在月色里,微微一笑:“我家离得近,所以没有急着离开,今日还未当面谢过月娘子。”

小草微笑道:“不用谢。我派人送郎君回去吧。”

她回头看了看,发现赵嬷嬷带着丫鬟小厮都在收拾席面,谢雨等人都护送宾客回城,此刻庄子前倒是没什么人。

“我送郎君吧,正好今夜月色极好,想走路消消食。”她看了一眼月色山野,心血来潮,想在外面走一走路。

崔玉壶受宠若惊,慌忙说道:“娘子折煞我了,这点子路,我自己回去便好。”

他一直站在树下没走,只是想再远远看她一眼,并无其他的想法,结果见众人离开,她孤身站在月色中,眉眼忧伤,这才忍不住开口,想将她从那样的处境里唤醒,没成想她竟然要亲自送他回去。

他,何德何能!

这小娘子真是心善如仙子。

小草笑道:“你家是住前面是吗?”

她率先上前,往崔家的庄子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没有想到山里到了晚上会这般安静,这里住家应当十分清净吧?不仅可以修身养性,而且还能感受山野之美。”

崔玉壶连忙跟上,上前一步,稍稍走在她身前,为她引着路,心悦诚服道:“崔某惭愧,原是家里只剩这一间祖宅,这才住到了凤凰山,并非是为了修身养性。娘子高见。”

小草看着青山暗影,淡淡说道:“住的久了,总是会沾染一些山野灵气的,崔郎君不必妄自菲薄。”

崔玉壶见她目光中对山野似是别有留念,不像是深闺大族里的小娘子,更像是隐居深山的隐士,只是后来明珠流落人间,便只能留在这喧嚣的尘世了。

崔玉壶看了看身后的谢氏温泉庄子,低低说道:“娘子请留步,若是让人看见,于娘子名声不好。”

他一介落魄书生,名声于他不重要,但是月娘子不同,她是泉城的世家贵女,要入谢氏族谱的。

小草停下脚步,这才认真地看了一眼崔玉壶,这个才认识一天的书生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和泉城的那些世家子弟都不同,清贫落魄,却坦坦荡荡,满腹才华却不炫耀,颇有一种静水深流的沉稳感。而且他还时刻与她保持着距离,维护着她的名声。

她不像那些世家大族的小娘子从小被拘在深宅中,她打小自由自在惯了,也并不很在意中洲的礼教名声,但是这个书生待人透着一股细心的温柔。

不像谢景焕,那人总是孤身策马,来去如风,他从不回头看,他的视野里都是大海星辰,不会注意到她这样生长在深山里的小野草。

“那我便不送郎君了,日后若是有事,郎君可到谢宅来寻我。”

小草朝他点头。

崔玉壶躬身作揖,示意她先走。

小草沿着月华满地的山路往下面的温泉庄子走去,走到门口,回头看去,便见那崔郎君依旧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她回庄子。

她微微一笑,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回家去,然后正要转身回庄子,就见谢景焕去而复返,孤身一人回到了庄子。

谢景焕看着她脸上灿烂的笑容,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崔玉壶,剑眉深深皱起:“小草,你认识他?”

小草对男人从来都不假以辞色,有时候对他都是爱搭不理的,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对一个男人笑的这般灿烂?

谢景焕皱眉,得让人去查下这人的底细,别是什么鸡鸣狗盗之辈。勾搭世家小娘子,这手段下贱的很。

“今天刚认识的。你怎么回来了?”小草瞅了瞅他身后,谢风谢雨都没跟着,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近来,小草并不是很想见谢景焕。她知道自己一腔心意落了空,也并不打算让他知晓,只是关于身份的转变,她还需要时间。

只是她都避到了温泉庄子来,也不知道他哪根筋错了,竟然跟到了这里。

“嬷嬷说你今晚不回谢府,这里到底是荒郊野外,你一个人住这里,我不放心。”谢景焕说着,与她一起进了温泉庄子。

他还是特意问了赵嬷嬷才知道,小草今晚准备住庄子上。

谢景焕回头看了一眼庄子外,只见那书生还站在那里没有走,顿时微微皱眉。

“我又不是一个人住这里,有赵嬷嬷,还有好多的丫鬟小厮呢。”小草闷闷说道,“你不是一直夸泉城是九洲最安全的地方吗?”

“那不一样,今晚我也宿在这里,就这么定了。”谢景焕一锤定音,吩咐人去准备房间,住她隔壁。

小草见他心意已决,知道他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顿时闭嘴,不想再多说什么,他想住就住呗,横竖她睡她的,他睡他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同住一个庄子就能改变的。

“那我去休息了。”小草说完,转身朝着房间走去。

谢景焕看着她的背影,呆呆地站在檐下,莫名觉得小草好像在有意躲避他,他们之间好像生疏了不少。

*

泉城冬日的第一场诗画雅集结束,热闹之后,最是冷清。

赵嬷嬷端着温过的牛乳进房间,就见娘子沐浴更衣完,穿着素净的寝衣坐在窗前,看着庭院里的冷月发着呆。

“娘子,这是刚热过的牛乳,喝了好就寝。”

小草轻轻应了一声,端起牛乳心不在焉地喝着。

赵嬷嬷欲言又止:“今日娘子与那崔郎君走的太过亲近了,往后泉城世家大族都会将他和娘子捆绑在一起,于娘子并非是好事。若是娘子感恩他的救助之情,咱们多补些财帛就是了。

家主也看到了。”

小草抬起头来,瘪了瘪嘴巴,说道:“嬷嬷,你让我靠一下吧。”

她伸手抱住赵嬷嬷的腰,往她温暖的怀里靠了靠,小脸犹如一朵迎风吹落的小白花,孤苦无依。

赵嬷嬷低低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小娘子的脑袋,温柔说道:“娘子是不是想家了?若是想家了,嬷嬷陪娘子回南阳郡看看吧。”

这段时间真是难为她了。泉城的这一趟浑水,原本就不该让她这样的小娘子来掺和,世家大族的那些事情与她又何干呢?

小草摇头:“我不想一个人回去。嬷嬷,你见过大风大浪,也见过朝代更迭,现在看我是不是很可笑?我其实比很多人都要幸福。你看崔玉壶,他被一大家子人拖着后腿,冬日里还穿着那样单薄的布鞋,送人只能送一篮子红薯和野生栗子。

你看谢景焕,大家看他只看到世家家主的威风和权势,全然不知道他幼年时悲惨的经历,也不曾见过他满身杀戮的模样。

就算是风光无限的王三娘子,也私底下偷偷告诉我,她父亲要将她送到盛京疯帝的身边,是生是死全由她自己。

与他们比起来,我是不是很幸福?可我这段时间却依旧很矫情,觉得不开心。”

赵嬷嬷叹气,她知道娘子心里的苦。双十年华的小娘子,正是最憧憬未来的时候,结果她家破人亡,背井离乡,就算她入谢氏族谱,成为人人艳羡的谢氏女,那又能如何呢?

娘子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富贵权势,要的是姐妹重逢,重归故里,要的是所爱之人也爱她。

“娘子看看大长公主,当年殿下远嫁雍州,身处那样的处境,依旧没有放弃,而是积极地筹谋,后来殿下借刀杀了柏庆侯,以长公主的身份重回盛京,富贵无忧,四十年后,殿下又等到了当年的心上人,如此才得以圆满。

娘子不若将眼光看的长远一些,如今无法破的局,再等五年,等十年,或许就能迎刃而解了。”

小草眼睛一亮,心头生出无限的希望来,抬眼看着嬷嬷:“等五年,等十年吗?到时候明歌会不会就会回来,与我重逢了?”

如果明歌回来了,那她也就不那么难过了,那她就不嫁人了,回大月山去。

赵嬷嬷温柔地笑道:“会的,娘子心里的愿望一定都会实现的,不仅月娘子能从盛京回来,娘子也许会在这十年间找到自己相伴一生的郎君,儿女双全呢。”

小草弯眼笑,明知道嬷嬷是安慰她,但是她心里还是生出了一丝希望,是呀,人生岂都会是苦涩的,若是她等不到所爱,那就等姐妹吧。

她伸出十根青葱如水的手指,弯眼笑道:“十年,那我就给自己十年的时间吧,从出大月山算起,已经过去了两年,那我就再等八年吧。等明歌八年,如果等不到她,我就去盛京,也等自己八年。”

再等八年,若是依旧等不到回应,那她就此了断尘缘,像大长老和三长老那样,孤独终老。

“嬷嬷,你说的对,我要向大长公主殿下那样,为未来徐徐图谋,不能再自怨自艾了。”

赵嬷嬷心头苦涩,见娘子重新燃起斗志,微笑道:“娘子定然会得偿所愿。”

“嬷嬷你早些睡吧,我也要睡了。”

小草撒娇地摇了摇她的胳膊,笑弯弯地床上睡觉了。

赵嬷嬷将屋内的烛火灭了数盏,只留下两盏夜灯,又替小娘子压了压锦被,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嬷嬷,家主有请。”谢风站在廊下,低声说道。谢风是少数知道草庐巷子和赵嬷嬷身份的人,谢家暗卫知晓大剑师来自大月山,也有不少人知晓大剑师住在草庐巷子,毕竟家主时常去草庐巷子,也没有刻意隐瞒。

但是鲜少有人知晓草庐巷子里不仅住着隐世的大剑师,还住着前朝的大长公主殿下,这位沉稳的嬷嬷便是大长公主殿下身边的人,不仅经历了风雨飘摇的两朝更迭,也见证了无数的朝堂风浪。

大长公主将她派到月娘子身边,足以可见对月娘子的重视。

如今月娘子要入谢氏族谱,谢氏就彻底地被绑在了前朝这艘沉没的船上,是助力,也是头顶的悬刀。

不过谢风也知道,泉城和盛京,原本就是对立,就算泉城不想斗,盛京那边也想让谢氏死!

赵嬷嬷点了点头,随着谢风前去隔壁的房间。

谢景焕还没睡,甚至都没有梳洗宽衣,依旧穿着白日的黑色锦袍,坐在榻上处理着公务,年关将近,事情总是格外多,如今泉城就如同一座孤岛,仅靠着九洲的游侠是发展不起来的,缺军饷缺银钱,这些钱都要想办法解决,所以他明年想组建海上商队,要忙的事情就更多了。

“见过谢家主。”

谢景焕抬眼,淡淡说道:“嬷嬷请坐,小草睡下了吗?”

赵嬷嬷:“娘子已经睡下了。”

“今日她相送的那个男人是谁?”

谢景焕想起那清贫落魄的书生,可怜之人更能激起人的保护欲,不是吗?

赵嬷嬷:“是住在后面庄子上的崔家郎君,崔玉壶。”

赵嬷嬷见他一头雾水,寻思着家主应当是不知道崔家的,于是将两家的恩怨纠葛都说了一遍:“娘子得知这段恩怨,有意化解,于是请了那崔郎君来赴宴,许是那郎君生的一表人才,为人沉稳又谦逊,偏偏家境贫寒,娘子生出了恻隐之心。”

“就不知道这崔郎君是不是表里如一的人,不然也不知道要骗的多少小娘子的芳心了。”

赵嬷嬷说着看了一眼谢景焕的神情,她这般敲打,家主就算是木头石心,也该有危机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