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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老太爷撵走王惜弱的两个丫鬟,就等同于撵走了一条攀附世家的光明大道。

崔家三爷、四爷犹如霜打的茄子坐在院子里,冲着姗姗来迟的老娘和嫂嫂哭诉道:“娘,大嫂,爹和玉壶都疯了,他们自己不想活了,还要逼死我们。”

秋娘一贯是没有主见的,弱弱地看向婆婆。

老夫人先前在后院听的清清楚楚,此刻拿起地上的扫帚就朝着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抽去,一边打一边骂道:“谁要逼死你们,我看是你们要逼死我们,要逼死我的乖乖孙子,你们打量我老糊涂了?

你们俩一天天的跟着老二混,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全靠我孙子养,还要不要脸……”

崔家三爷和四爷被老娘一顿暴打,见老太爷拿着拐杖随时都能冲上来拼命的架势,立马老实了。

两人犹如落败的公鸡蹲在院子里,双手抱头,哭着求饶:“娘,别打了,大嫂,你快劝劝娘。”

秋娘才不劝呢,三叔和小叔都不是个好东西,难得公公婆婆收拾他们,打死一个他们家玉壶就少养一个。

就在崔家打成一团,鸡飞狗跳的时候,门口传来声音:“敢问崔家郎君在吗?”

赵嬷嬷假装没看见崔家这乱糟糟的场面,站在崔家的院子门口,使唤着丫鬟小厮将带来的吃食酒水都一一搬到院子里。

崔家三爷四爷被劈头盖脸一顿打,头上还插着几根折断的扫把树枝,上一秒还一脸狼狈,下一秒看着这阵仗,全都傻了眼,尤其看到那散发着阵阵香气的卤牛肉,还一整只新鲜的大羊腿,还有阵阵酒香,立马满血复活。

“爹,爹,你快看,有肉,有酒。”

娘哎,那么大的大羊腿,这得吃一个月吧!还有那酒太香了,至少是十年的陈酿,既然是世家大族的藏酒,大胆点,他们猜,是十五年的陈酿。

催家三爷四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擦了擦口水,眼巴巴地看向催家老太爷,这送上门的酒肉,老爷子要是再给扔出去,那把他们也扔了吧,他们死也要和酒肉在一起!

崔家老太爷等人看着这气派的老嬷嬷以及这么多的吃食酒水,也傻了眼,那什么破帖子,什么诗画雅集的聚会他们可以眼睛眨都不眨就拒绝,但是这些可都是吃食啊,天知道他们每天一文钱掰成两文钱用,一个月买一次肉都要吃三天。

谁能拒绝这样的美食?

崔家老太爷闻到那酒香,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他好酒,他平生没什么爱好,就好一口酒,家族败落以后,好酒喝不起就喝劣酒,后来家里这么多人都嗷嗷待哺,那点子家底也都挥霍光了,酒也喝不起了。

这酒可真香啊。

崔家老太爷不说话了,看向嫡长孙,既然是找孙子的,那还是孙子做主吧。

崔玉壶见来人是月娘子身边的老嬷嬷,连忙上前来,作揖道:“嬷嬷,这是何意?”

赵嬷嬷微笑道:“今日娘子在庄子里招待客人,给街坊邻居都送了一份吃食,崔郎君这份是娘子特意交代要送来的。”

崔玉壶有些惊喜,又有些窘迫,喜的是月娘子送的,她竟然特意让人送吃食酒水到崔家来,窘迫的是,家里这般境地,不堪与人言说。

崔玉壶看着这些用心准备的东西,全都是家里能用的上的,陈年佳酿和羊腿都可以留到除夕再吃,除此以外还有卤牛肉、米面、茶点,都是清贫人家平日里吃不到的那些。

“嬷嬷,代我多谢月娘子,只是无功不受禄,这些崔某无法接受。”

崔玉壶出言婉拒。

崔家三爷、四爷一听,急的吹胡子瞪眼,正要闹,被崔家老太爷一拐杖打回去了。

赵嬷嬷只假装看不见这一大家子底下的动作,笑道:“崔郎君还是收下吧,四邻都有,郎君若是想道谢,不如亲自向娘子道谢。”

赵嬷嬷说完,吩咐人将东西放下,然后带着丫鬟小厮利落地离开。

崔玉壶拦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嬷嬷等人离开。

众人一走,崔家众人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

“贤侄,这些都是送给我们的吗?你可千万别犯浑,全都给人送回去了。”

“就是就是,四邻都有,这嬷嬷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气派的很,送的这点东西压根就不算什么,咱们可千万别小家子气送回去,平白让人笑话。”

崔玉壶险些气笑了,三叔四叔真是鬼话连篇。

崔家老太爷问道:“玉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送咱家这么多的东西?那位月娘子是何人?”

崔玉壶踌躇了数秒钟,如实说道:“月娘子是谢家的女管事。”

崔家众人脸色一变。

崔三爷失声叫道:“就是对面庄子的谢家?来的人不是谢家那小儿,是这个小娘子?”

崔四爷:“这小娘子好端端的为何要送你这么多的吃食酒水?大侄子,你该不会是背着我们跟谢氏来往吧?”

崔四爷说着看了看老太爷的脸色,嘿,要是崔玉壶这小子偷偷跟谢氏来往,那不得被老爷子打断腿?

秋娘急道:“玉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氏就是老爷子心口的一根刺,谁碰了都得打死的。

崔玉壶看着脸色不太好的祖父和祖母,垂眸说道:“我与月娘子只有一面之缘,之前我的画作被人轻贱,是月娘子仗义执言,今日回来途中,谢氏的马车坏了,我便用牛车搭了她一程。”

崔家老爷子皱眉道:“所以太原王氏来送诗画雅集的帖子,也是因为这位月娘子?”

这位月娘子在谢氏的地位看来不低。

崔玉壶:“应该是。”

崔玉壶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一定是月娘子在诗画雅集上大力举荐他的画作,所以王氏才会给他送帖子,之前是他想岔了,这诗画雅集的请帖不是羞辱,而是登云梯。

因他拒绝不去,月娘子才让赵嬷嬷送酒水吃食过来。

崔玉壶心头犹如烈焰在燃烧,烧的他头晕脑胀,无法正常思考,她知道崔家和谢氏的恩怨,知道崔家一贫如洗,知道他万般艰难的处境,她没有轻视鄙夷,反而送来登云梯,想将他从泥潭中拉出来。

崔玉壶五指微微攥紧,觉得今日一定是晒太阳晒的太久,晒晕了头,所以他的心才那般火热,将他二十多年来冰冷凉薄的心炙烤的要化掉一般。

不能想,不该想,有些人不是他该生出妄念的。

崔玉壶眼底眸光微微黯淡,看着满院子的酒水吃食,三叔和四叔已经等不及祖父发话,抢了一食盒的卤牛肉和茶点就往嘴里塞。

“反正送上门的不吃白不吃,爹,今日就算你打死我和老四,我们都要当饱死鬼。”

“就是就是,这些又不是我们上门要的,是别人送来的,傻子才还回去呢。崔玉壶,你别犯傻!”

崔家老爷子见状,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气的想拿拐杖打死这两个没出息的东西,但是又无力地垂下手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玉壶,你怎么说?”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崔玉壶。

崔玉壶心如明镜,见祖父祖母都无法抵抗这些酒水吃食,母亲更是多日不曾沾荤腥,人穷便志短,眼里只有那一亩三分地,再也看不到其他。

他垂眸,低低说道:“祖父,收下吧。”

收下这些吃食酒水,这应该是祖父祖母和叔伯们希望看到的,而他也能断了心里不该有的念头,就如同天上的日月星辉,只要能感受到那些光芒就已经足够了。

坠落凡间的泥人,怎能妄想揽月追星。

崔家人见他松口,喜上眉梢,今年可以过一个丰年了。

崔家老太爷看着这满院子的东西,若有所思地说道:“玉壶,无功不受禄,你且去当面道谢。”

崔玉壶浑身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祖父,月娘子是谢氏的女管事,祖父的意思,是要他去谢氏的庄子去道谢,参加诗画雅集?祖父不是最恨谢氏吗?

“是呀,玉壶,咱们理应去当面道谢的,对了,家里还有一些刚挖的红薯,要不带一些过去?”秋娘说着就有些脸红,觉得平时被她万分宝贝的红薯是一点都拿不出手。

崔三爷在一边嘲笑道:“大嫂,你觉得人家会缺红薯吃吗?世家大族的小娘子都是不吃这种东西的,觉得这些都是泥腿子才吃的食物。”

崔四爷:“就是就是,他们家什么都不缺,那些红薯还是留着我们自己吃吧。”

崔老太爷铁青着脸说道:“这些东西,你们一个都不准动。老三,老四,你们把羊腿搬到厨房去。”

崔三爷和崔四爷不情不愿地去搬羊腿,那么大一个羊腿,两个壮汉抬起来都走的摇摇晃晃,想起今年有羊腿吃,两人又觉得浑身充满了劲,咬牙死扛着将羊腿往厨房搬。

崔家老夫人和秋娘趁着这两个懒汉去抬羊腿,连忙将余下的东西都搬到老爷子的房间藏起来,这些东西可得慢慢吃,仔细着吃。

秋娘见老太爷还在院子里和儿子说话,弱弱地问着婆婆:“娘,那位月娘子真的是谢家的女管事?那爹怎么肯收下这些东西的?”

公公这些年来可是日夜骂谢氏,反正只要不痛快就将谢氏拉出来一顿臭骂。她还以为两家仇深似海,这辈子都不能在公公面前提谢字。

崔家老太太手脚利索地将东西藏在床底下,然后用手帕包了三块糕点递给她:“晚上玉壶温书作画的时候,你拿给他吃。至于别的事情,咱不过问。”

“好的,娘。”秋娘弱弱地点头。

老太太将东西都藏好,见长孙拎了一篮子红薯出去,暗暗欢喜,别人不知道,她还不清楚吗?这些年,老头子早就后悔了,不过是死要面子不肯低下头,结果毁了孙子的前程仕途,现在这样天大的机会摆在面前,要是老头子还不冥顽不灵,别说孙子媳妇,就是她,也得去跟老头子拼命!

*

崔玉壶拎了一篮子红薯和山上的野栗子,站在谢氏温泉庄子前,看着满院子的谢氏护卫队和进进出出的丫鬟奴仆们,抱紧了怀中的篮子。

他年少懂事时就知道,人与人之间生来就是不一样的。

三叔四叔说的对,他们家珍视的红薯野栗子,对于这些权贵之家,就连下人恐怕都是不吃的,但是这是他家仅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都是自己家种的,自己家挖的,他想带些给月娘子尝一尝。

他原本可以什么都不带,回去梳洗一番,换上他最体面的襦衫,带上他最好的丹青画作,一身傲骨地来参加世家权贵的诗画雅集,但是崔玉壶知道,拎着一篮子红薯野栗子,灰头土脸的才是真正的他。

如果他什么都做不到,不如做到真实。

“敢问是崔郎君吗?诗画雅集在院子里举办,娘子和诸位宾客都在,郎君请随我来。”赵嬷嬷留了一个小丫鬟守在门口,那小丫鬟看见崔玉壶,连忙上前来,引着他进温泉庄子。

崔玉壶温文尔雅地说道:“有劳。”

小丫鬟见他生的俊逸,斯斯文文的,还带着一身的书卷气,有些脸红地抿唇笑,虽说这崔家郎君穷,但是长得真好看呐。

崔玉壶紧紧攥着手中的篮子,随着小丫鬟进了温泉庄子,只见庄子里打扫的一尘不染,院子里摆满了姹紫嫣红的鲜花,翠色竹帘都是新换的,地板擦的透光发亮,和他预想的不同,庭院内没有太多的世家子弟和贵女,只有几位世家子坐在院子里喝茶看画。

小亭子里,小草和王惜弱没有去泡池子,而是烤着火吃着茶,等着炙烤羊腿,王惜弱眼尖地看到崔玉壶,见这郎君一身洗的发白的布衣,面容俊逸,长身玉立,生的一副好相貌,顿时惊道:“这是何人?怎么来谢氏的庄子?”

这人一看就不是权贵圈子里的人,也不像是下人奴仆,这样俊逸的书生,拎着一个旧篮子,完全不该出现在今日的诗画雅集上。

小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笑道:“是崔家郎君。”

王惜弱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听她证实,微微惊异,既然是崔家郎君,为何没有带丹青画作,还穿的这般寒酸,拎着一个旧篮子就来了?

小草吩咐道:“让崔郎君来此吃茶。”

丫鬟领命过去,引崔玉壶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