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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7章 孤独终老是他应得的

秋慕白的回信被明歌扔到了一边。

这几日她住在谢府,和小草高调出行,在千金楼一掷千金,在剑阁指点江山,进出都是谢景焕亲自保护,不出三日消息就传遍了九洲。

“听说月娘子在泉城一掷千金,登上了剑阁第五层。”

“你这消息一点也不稀罕,我听说月娘子是当今陛下的妹妹,进出都是谢家主亲自接送,谢家出了一位贵妃,不会还要出一位驸马吧?”

“哎,此话差异,盛京的那位贵妃娘娘和谢家主不是一条道上的,听说也不得宠,这驸马的分量要更重一些。”

“咦,我怎么听说月娘子是安宁王之后,怎么又是陛下的妹妹?”

“谣传,都是谣传,安宁王一脉的事情陛下亲口辟谣,这位娘子就是大盛朝的小帝姬。”

“听说月娘子身边的女娘是谢家主的义妹,这可是泉城最金贵的两个女娘了。”

有谢家在背后推波助澜,不出三日,泉城内就传的沸沸扬扬,小草不仅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明歌的身份也被编的扑朔迷离。

“秋慕白之前否认安宁王一脉的事情,没有想到无形中还帮了你。”谢府内,谢景焕将九洲各地的信息尽数归拢都一起,递给明歌,“这算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吧,现在九洲各地都流传你是秋氏女,是大盛朝的小帝姬。

秋慕白不敢妄动你,否则他一个开国帝王,史书上必留下洗不掉的污点。”

如今的秋慕白可是万民敬仰的开国帝王,若是传出兄妹乱伦的皇室丑闻,那他这帝位要如何坐的稳?

只要天下人相信明歌的身份就足够了。

秋慕白不敢越雷池半步。

“嗯,他如今刚登基,就连谢书都被他迎到了宫中做了贵妃,可见是怕天下人诟病的,包袱越重,身上枷锁越重,可怜可笑的很。”

明歌从中抽出金陵的消息,风家搬迁到金陵之后,风晋再次病倒,风温锦死后,风家几乎紧闭府门,不与外界来往,以前的家业早就散尽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如今看来,风家人一直都在秋慕白的掌控之中,风眠洲一回中洲,怎么会不落入他的彀中?

“朝中,萧缭这几日日日上折子,说要将你迎回盛京,写入皇家玉牒中,谢书也怕你威胁到她的地位,暗中联络朝臣,在盛京已经掀起了一波小风浪。”

谢景焕不禁感叹,没有永恒的敌人,就连谢书都害怕明歌回到盛京去。

明歌看完所有的密信,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哑声说道:“声势打造的差不多了,我明日一早就去盛京,迟则生变。”

谢景焕点头:“我与你一起,顺便清理门户。”

此次入盛京,他一定要杀了谢书,否则明歌会腹背受敌。

明歌点头:“多谢,此次离开泉城,我想悄悄地走,还有六长老和小草那边希望你能用琐事缠住他们,我在中洲的家人只有他们了,不希望他们跟着我涉险。”

谢景焕:“我明白,他们是你除了风眠洲之外,另外的软肋,我会将他们留在泉城。”

明歌弯眼一笑,看着面前俊秀坚毅的年轻郎君,初次见面时,他来送谢氏请帖,那样草率又稀松平常的相见,谁能想到后来他们能成为生死与共的盟友。

“谢景焕,谢谢你。”明歌声音微微沙哑。

谢景焕浑身一震,许久,低声说道:“该说谢谢的那个人,是我。”

是明歌改变了他的一生,让他从一个被人操纵的傀儡,变成了自己的主人,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变成如今这样,都是因为她。

“早点休息,盛京还有一场硬仗在等着我们。”谢景焕走出房间,看着四月里的月光,他很羡慕风眠洲,当世家第一郎君时,有天下儒生追随他,他只做风眠洲时,有明歌为他赴一场生死未知的鸿门宴。

他这一生也不会有人这样为他。

不过他依旧会做为一人生的谢景焕,而不是做那个为天下人死的风眠洲。

所以,孤独终老是他应得的。

谢景焕靠着廊下的柱子,静静地看着月色,等到屋内的灯熄灭,始终未离开。这是最后一夜,他能守着心爱的女娘,然后送她离开。

泉城到盛京,风雨兼程走水路,五月底,明歌就抵达了盛京。

盛京的五月,是一年里最美的季节,姹紫嫣红的鲜花争相盛开,城中绿树成荫,盛京城内,昔日有关大夏朝的一切都被掩盖,如今是新的朝代——大盛朝。

昭和太子没有葬入皇陵,而是留下遗诏葬入了盛京城外不知名的小孤山。

那座山,明歌来过。

去年雪夜,她孤身上小孤山,遇到了萧家父子和跛脚道人,却没有想到有一日会故地重游,来祭拜故人。

谢家护卫都在山下的驿馆内休息。

谢景焕独自一人陪着她上山,这个时节,城外踏青的人不少。

明歌拎了一坛子酒,爬山爬到一半,坐在凉亭内休息,就见几位娘子频频地看向谢景焕,面带羞涩,踌躇着要上前来搭话。

谢景焕自打谢氏变故之后,已然不是当年赤忱的少年郎,大多时候冷脸不言语,但是此地是盛京,明歌和他的生死都命悬一线。

谢景焕垂眸,打听到:“诸位娘子是上山吗?我听闻山上有个寺庙,以前香火不是很旺。”

其中胆大的娘子羞涩笑道:“郎君不是盛京人士吧,这小孤山上确实有一座寺庙,今年之前都没什么人上去烧香的,不过听说上面求姻缘很灵,我们便上去拜一拜。”

谢景焕:“为何求姻缘很灵?”

那几位娘子左顾右看,见没什么人,这才小声说道:“郎君有所不知,听说这小孤山风水极好,莫大师去岁时特意来寺庙住了一个月,我们还听说山上葬着一位圣人,那位圣人是爱而不得才病逝的,所以会庇护情缘,之前来这里拜过的小娘子回去之后很快就相看成功了。”

“没错,娘子和郎君是兄妹吗?瞧着像是来求姻缘的?”

说话间,那几位娘子面色微红,追问着谢景焕籍贯。

“泉城人士,只是来盛京游玩几日。”

谢景焕朝着几位娘子道谢,然后继续与明歌往山上走。

那几位娘子要下山,闻言十分惋惜,一顾三回头,终是掩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中,瞧不见身影。

明歌淡淡叹息道:“没有想到,不足一年,小孤山竟然成为了求姻缘的好去处。那庙里的小沙弥应当不会愁着吃不起馒头了。”

谷霁一生都渴望自由,死后葬在山上,这小孤山因为他平添了一段传奇色彩,这也算是被世人铭记。

“那位葬在这里的圣人应当说的是谷霁,不过莫大师是谁?”

“是一位跛脚道士,听闻他所到之处风调雨顺,深受百姓推崇,只是那人常年行踪不定,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去岁盛京的世家祭上,后来风家要寻他的行踪都寻不到。”

明歌想起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跛脚道士,不知为何心里起了波澜,仿佛有一些命定之事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发生,好似这世上所有的相遇都不是偶然。

谢景焕皱眉:“真的有什么神奇?不会是骗子吧。”

明歌摇头:“说不好,不是隐世高人,就是骗子。到了。”

明歌看向台阶之上的寺庙。

许是香火终于旺了点,庙前的台阶上洒扫的很干净,庙门大开,有小沙弥守在门前为香客指引道路。

明歌两人上前,说明来意,那小沙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一声,说道:“两位施主请随我来。”

谷霁的灵位并未供奉在殿内,甚至没有点一盏长明灯,只葬在寺庙的后山上,孤零零的一座坟,没有石碑,清明刚过没多久,却有祭拜的痕迹。

“敢问小师父,这是何人前来祭拜的?”

那小沙弥说道:“是萧御史萧大人前来祭拜的,只说若是有故人前来祭拜,便带他们来这里。”

“小僧还要回到庙中,两位施主有事情来前院找小僧即可。”

明歌道谢,打开酒,在谷霁坟前洒酒祭拜。大月国一别,没有想到就是永别,这几个月以来发生了太多事情,就连她都有些无法适应。

谢景焕:“没有想到萧缭如此重情重义,竟然敢来祭拜前朝陛下。秋慕白对他倒是隐忍。”

明歌冷笑一声,淡淡寂寥道:“可能他需要人见证他的皇权霸业吧,我们这些人远在天边,他身边知晓过往的也只有萧缭了。”

因没有墓碑,明歌去附近摘了一些野花,扎了一束花,放在坟前,低哑说道:“若是有缘,再来祭拜。

此地风水极好,谷霁,你给自己选了一个风水宝地,希望下辈子你能得到你想要的自由,莫要生在皇家。”

谢景焕朝着坟前拜了三拜。

明歌回到庙中,捐了香火钱,为谷霁捐了一盏长明灯,给的香火钱足够点燃一百年。

“施主可要再立一块长生牌?”

“嗯。”

“可要写名字?”

“无名,只立牌位。”

下山时,已然是黄昏。山中倦鸟回林。

明歌站在山间小道上,看着那些回林的倦鸟,看向身后的寺庙,微微一笑,笑容说不出是羡慕还是落寞。

一入盛京,不死不休,她这只远行的小鸟怕是永远也回不到巢穴中了。

“走吧,谢家主。”明歌抬眼,眼底燃起一丝冰冷的斗志。从她离开大月国入中洲历练开始,有些事情,有些路就已经注定。

两人在天黑前入城,住进了盛京最大的客栈。

掌柜正在柜台后算着今日的进账,近来也不知刮的什么妖风,铁甲卫全城出动,到处戒严,尤其是他们客栈所在的这条街,好多人不敢来住,所以今日的客房只满了三分之一,要是长此以往,那就要苦不堪言了。

掌柜的正愁眉苦脸,见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劲装护卫护着一男一女进来,瞧着来头不小,应当是权贵或者世家子弟,所以才不惧满街的铁甲卫。

掌柜的连忙笑眯眯地迎出来,下意识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只见不知何时,那些铁甲卫都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贵客,里面请。”掌柜的看清明歌和谢景焕的脸,脸色骤变,这娘子不就是一年多前的那位月娘子吗?

长得这样美貌的娘子少见,当年又是那样盛况,他看过一眼就难忘,何况这娘子还在他们客栈住过。

“十间上房。”谢景焕丢出去沉甸甸的金锭子,“然后准备热水,吃食,外面的马也要上好的精饲料喂养。”

“好嘞,郎君稍等,一定为您和月娘子准备最好的上房。”

“你记得我?”明歌微微惊讶。

掌柜的笑道:“月娘子这样风华绝代的人,小的怎敢忘,娘子离开盛京之后,盛京都不如往年热闹。”

掌柜的说着想起那年的盛京城,那时还未改朝换代,多少惊才绝艳的人物,千金楼,摘星楼里谈论的都是月娘子和当时风头正盛的风家和晋国公府,就连昭和太子殿下都亲自出宫来摘星楼,避世隐居的大长公主也坐着香车宝马前来。

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九洲世家凋零,大夏覆灭,盛京城也不再是那个风流多情的盛京城,变的威严肃静。

掌柜的微微叹气。

明歌微微一笑,眼底多出一丝的追忆:“山河依旧,故人不再。时隔一年来盛京,像是过了半辈子。”

谢景焕低声说道:“你若是想走,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明歌摇头:“来不及了。”

现在的盛京就是一座牢笼,进来了就飞不出去了。

明歌看着外面无一人却异常沉寂的街道,淡淡说道:“胜负未定,言之过早。”

她最擅长的就是让人求而不得,这一场仗,如果她输,她也要秋慕白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掌柜的见一年多未见,这位风华绝代的女娘眉眼间的天真烂漫褪去,周身都透出清冷的气质来,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暗暗叹息。

谁说不是呢,当年盛传这位娘子要嫁入风家,嫁给九洲第一风雅郎君,又与昭和太子交好,如今风家败落,风郎君传言早就死了,前朝那位陛下在宫中自戕,经历过这些变故,谁身上还能有当年的明媚灿烂呢。

“贵客请随小的来,小的带您们去楼上的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