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柳惊鸿反应过来，就见张慈将身一抖，收回三头六臂。
他仰首挺胸整肃仪容，对四方一一行了个大道礼，而后才朗声道，“诸位，本尊知道黑森灵凶恶弑杀，鬼母残暴无情，更知道当年那场浩劫给无数生灵带来灾难。”
他一边又将司刀、长刀、道袍放在案台上，一边语气铿锵有力，信心满满，“本尊现在有个法子，让我夫人恢复神智，让我女儿晋阶旱魃。成功之后，大家再做决断如何？”
话刚落，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这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张慈……”柳惊鸿大步上前，伸手想要拍肩示意，阻止张慈乱来，却已来不及。
此刻的张慈，就跟普通家庭中的男人，听到医者说自己妻儿有救后，突然欣喜若狂，哪听得进他人好言相劝。
柳惊鸿通过灵台，能够深深感受到张慈对自己的信任，如今早已盲目到，哪怕他让张慈随时献出生命，张慈都不会犹豫半息的地步。
若说，张慈百年来为了妻儿，行走在一片无尽的黑暗。
那么，柳惊鸿就是唯一那道照进黑暗的光束，张慈只能去相信这道光，也只会去追寻这道光。
等等！
献出生命？
柳惊鸿眉头紧皱，思忆中赫然想起，正一自然道派有一门献祭法，“张慈，难道你要献祭！”
他语气很重，且带着抗拒和愤怒。
“献祭？万万不可！”张天师双手握龙头降魔剑杖太用力，指节森森白白，“你献祭也无济于事！”张慈，可是她亲生孙儿啊！
“献祭？”
“怎么个献祭法？”
“……”
莫说其他修仙者，还是妖魔鬼众，哪怕是正一道统一众弟子，也面面相觑。
“张天师，周恭道长，劳烦二位日后多少照顾一下周瑾和张妮张宝。”
话刚落，整个人立马就爆散成一团仙韵瑞霞，瞬息就罩住柳惊鸿。
柳惊鸿怒斥，“疯了！”动心念，踏步罡，将身一抖。
他想要将张慈的力量全力逼出体外，好有余力送张慈入轮回。
他可不想赌，他更不想再沾染张慈这一家子更多因果。
奈何，柳惊鸿修为实在太低。
张慈施展的是太古祝由术，并非邪恶咒术，受祝由者根本无法拒绝。
十息不到，就见柳惊鸿丹田之中，一颗金丹成型，那三道本元之力就像找到甘霖般，绕着金丹疯狂运转。
无需从外界吸收天地灵气，金丹生出一道道本元之力。
这时，人们才意识到，柳惊鸿的修为当真只有筑基期。
那岂不是更加证明，柳惊鸿手上混元灵宝神秘强绝？
想到这，登时惹得一个个眼睛泛起血丝。
眼看，金丹就要破裂化作元婴，柳惊鸿放声大喝，“张天师，给我一道轮回符箓！快！快！快！莫让张慈错过入轮回，魂魄灰飞烟灭！”
张天师毫不迟疑，略显慌乱拿出一叠天师黄符，还拿出天师印，一边飞速在黄符盖上天师印，一边递给柳惊鸿。
在众人比冰冷嘲弄的眼光中，柳惊鸿咬破手指在黄符上从上往下画直线连在天师印上，掐诀念咒，脚踏步罡，“敕！”
天师黄符被柳惊鸿贴在额头，太阳穴，心口，丹田。
他身体抖若筛糠，一道道张慈的光影，随着他身体的抖动而激荡出来，飘飘然飞升而上。
他将最后一张天师黄符贴在舌尖，“张慈，你若去的是溟海归墟，劳烦跟大青仙带一句话……”
看着消散的光影，柳惊鸿长舒一口气，再次减少几分因果，身心轻松不少。
张天师呆呆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
周恭站起身嘴巴微张，久久没能开口，正一道统弟子全都沉默。
这一切转折太快，任何人都没有准备好，张慈就突然献祭自己。
普通修真者，可能不知道归墟。
但是他们正一道统，谁人不知神仙死后最想去的地方——溟海归墟。
天门山气氛些许压抑，天子山则依然轻松自如，藏匿在暗中的邪魔鬼众大气不敢喘一下。
柳惊鸿曾经被困在天门洞无尽岁月不断碾压重组，倒是有些理解张慈，产生些许共情。
柳惊鸿环视周遭，“本座，能将小妮转化成旱魃，并恢复周瑾的神智。”
此刻，他修为臻至金丹期巅峰之境。
他若拼尽全力，还是能安全逃离，可心中正在翻涌澎湃的情绪，就可能永远无法再平息。
他遵从内心强烈情绪，留下来给这件事写上一个更好的结局。
“区区金丹期修为，莫乱扯谈。”洪通越发觉得柳惊鸿根本不是神堂湾弟子，“早早解决，早早散了。”
“几十年，几百年之后的事情，谁知道会因为黑森灵造成多少无辜生命死亡？”杨金木漫不经心看柳惊鸿一眼，脸上满是嘲弄，眼中一闪而过是怨恨。
“不需几十年，几百年，快则一日，慢则数日即可见效。”柳惊鸿将目光从虚空中收回，转向杨金木，“待本座做完法事，周瑾，张宝，张妮交由灵逍虎仙带走。”
“什么？”
“灵逍虎仙？”
“……”
众人面面相觑。
一时之间，柳惊鸿的身份愈加神秘，扑朔迷离。
“历代灵逍虎仙皆在上界，难道此仙非彼仙？”洪通眉头快皱成一条线，他未曾得到关于灵逍虎仙下界的消息。
“好！本尊代表天子山答应你，我们不会阻拦灵逍虎仙带走他们。”杨金木脸上笑容更甚，不忘茗一口热茶，“不知灵逍虎仙，此刻在何方，好让我等拜见拜见。”
杨金木此话一出，顿时引起其他修仙者附和。
柳惊鸿嘴角抽搐一下，心中暗骂这杨金木好似有个什么脑病，似乎处处在针对自己。
杨金木这一句话，立马让他本想借道灵逍虎仙，骗众人的计划就此落空。
正当时！
“柳惊鸿，你开始吧。”声音自苍巅临凡，悦耳动听，令人在刺骨寒夜，依然如沐春风。
紧接就见，公孙又晴身着一袭圣洁仙缕道衣，袅娜身姿，顶着硕大虎头虎脑，自虚空踏着七彩祥云而来，“本宫为你护道。”
柳惊鸿暗中一惊，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这不就是追杀自己的那个声音吗？
“惊鸿，她叫公孙又晴，上界灵逍虎族天之骄女，大罗金仙境，已升居大罗天。”季沧澜的声音传到柳惊鸿的灵台，让柳惊鸿越发惊讶。
难怪！难怪！难怪张慈总是一副有恃无恐模样。
难怪碧霄楼那个与他同床的地仙，没能来此地除魔，定然是因为公孙又晴一直在暗中守护。
此前，柳惊鸿数次借道，借的就是公孙又晴的道，此刻他感受得无比清晰。
柳惊鸿这误会可就大了，与他同床的向逸仙，可不是甚么地仙，且此刻正立于虚空，俯视着他。
若再靠近些许，向逸仙担心马上就将柳惊鸿吞食，以填补那来自本能的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