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萧望舒他们率军奔袭数百里,沿着地图上的标记,一路赶到洺州一郡县外的山地。
“四小姐,这路太偏僻了,指不定还有流寇劫匪,运粮的人真会从这里走吗?”韩非鱼总以为他们走错了路,这都快进深山老林了。
萧望舒看着地图,只道:“这是成本最低的一条路,从这里到丰州再进胡国,从胡国境内快速运粮至鲜于部落。
“如果不走胡国,直接从魏国边境运粮出去,他们绝对会被父亲的大军盯上。于他们而言,先绕路胡国是最安全的。
“而这条路,是去胡国成本最低的一条。流寇劫匪未必敢拦截他们,即使被拦,他们那么多人也能反杀。”
商人么,只要利益足够大,铤而走险也是很正常的。
“但这一带没有发现粮草的踪迹,他们的车辙印也早在进洺州时就抹断了。”裴无释也有些拿捏不准。
粮草事关重大,要是他们追错了方向就麻烦了。
“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别再瞻前顾后了。人生不过一场豪赌,别太拘着自己。”
萧望舒说着这话,把手里的地图卷起来塞到裴无释怀里,从容一笑。
“小裴军师惯用险招,剑走偏锋,其实我很敬佩,也一直觉得你不用因为别人的说法去约束自己。输赢成败这种东西,受太多因素影响,有时候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说完,萧望舒带着秦泰他们去与尉迟彦那边汇合。
见裴无释还在抱着地图愣神,韩非鱼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快走吧!”
——
县城外群山绵延,山林深处,扎着一座寨子。
一车车粮草挤满了山寨,原本居住寨中的匪徒被打杀大半,只剩下十几个求饶投降的软脚虾。
喝酒吃肉的男人们高声谈论:
“兄弟们!再坚持十来天,等这批货送到了,拿了钱,咱们先去抱几个女人快活快活!”
“魏国宰相那个什么女儿,真她娘的能来事,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粮食!”
“管她呢!反正现在都是咱们的!”
听到这些话,上方高坐首位的男人提醒他们:“都少喝点!后面说不定还有追兵,警醒着点,咱们先把货送到了再说!”
“知道了大哥!”
下面桌上的男人纷纷放下酒碗。
寨子里,求饶乞降的那些匪徒上前给他们收拾酒坛,先前被劫来寨子的几名女人颤颤巍巍上前端菜。
运粮队伍里,有些男人看到她们,脸上笑得荡漾,露出那几颗黄牙。
那几名女人吓得快要哭出了声,强忍着不适,将饭菜放下。
“咱就是说啊,以前赶路运货的时候还能在路上停下玩玩,现在这批货送得,连歇会儿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一名男人继续开口闲聊。
其余人笑他:“这回送的能是一般货吗?送好了,价格是以往的十倍,还有赏钱拿!要是送不好,咱家里那十几口人都得玩完!”
“说得是唷!”
“快点吃完去睡吧,明儿天不亮就要起来继续赶路。”
众人吆喝着开始盛饭。
这时,桌上这么多人里,也没人注意到刚才端菜的那些女人没接到命令就下去送饭了。
“这是里面的大人让送来的,你们吃了再继续守着。”
这些女人从寨子里面走出来,也没人怀疑她们。
守在寨子外面的武士早就饿得不行,听到话后纷纷聚拢过来,开始拿碗筷打饭夹菜。
——
夜幕降临,寨子里一片死寂。
偶尔响起刀兵刺穿血肉的声音,还有那一两声闷哼,不过很快就消失下去。
灰头土脸的尉迟彦坐在厨房灶台前生火,接地气的样子与这背景完美融合,毫不突兀。
“大人,我们都已经按照大人说得做了,大人您看……”
她们都是被劫持来的良家女子,在这寨子上被夺了清白。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脱困的机会,只想再回家看看。
“你们回去吧,还是那句话,有事可以去我说的那家铺子谋个生计。”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或许她们回去之后得到的不是安抚,更多的可能是另一种伤害,一种来自言语目光的伤害。
尉迟彦想到这里叹了口气,朝他身边的姜临海和李崖吩咐:“你们两个送她们回县城。”
“是!”姜临海和李崖奉命退下,带着那些满心憧憬的女子离开了这个牢笼。
处理完这些,尉迟彦起身,揭开锅盖看了看里面煮的鸡汤。
“现在这条件也只有这些了,小姐她们凑合凑合吧。”
尉迟彦在这边煮着汤,另一边,寨子住所里。
秦泰和韩非鱼带人无声无息抹了所有运粮的人,裴无释带人清点粮草数量。
这批粮草里,不止有萧望舒的商队被劫走的粮草,还有原本打算运给鲜于军队的粮草。
“大丰收啊!”
点粮的士兵满脸喜色。
萧望舒摇了摇只剩小半瓶药粉的瓷瓶,阮富鑫的药不愧是货比三家之后再买的,劲真足啊。
也可见他确实有当黑商的天赋,蒙汗药软骨香这些东西,他真是玩得门清。
“四小姐,粮草已经追到,我们现在先调动州兵,一起将粮草送往西北边关。四小姐也可带兵回京,别叫宰相夫人担忧。”
韩非鱼上前,提醒萧望舒她可以回京了。
毕竟她一个女子在外确实不安全,能早回尽量早回。
萧望舒握住瓷瓶,抬起头看向他,道:“你们先带人将这批粮草送去西北军营,我还有点事要去办。”
“什么事?”韩非鱼下意识地追问。
以陈褚那个性子,要是萧望舒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什么事,陈褚能把他卸成十八块。
“我的货还没完全截回,还有三成左右在外面。”
向来只有她截人,截了她的货,就要做好连本带利往外吐的准备。
旁边的裴无释听到这话,上前劝她:“小姐,这些已经足够大军支应了,比我们之前准备运往边关的还要多许多。剩下的交给州兵去拦截即可,小姐不必亲身涉险。”
“我不会亲身涉险,沿途我会调州兵随我一起去。
“而且剩下的粮草也不少,如果只派州兵拦截,一旦他们没截住,又会给敌军增加军粮。
“到时候这场仗会被拖得更长,迟早又要加征民税,惹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将士死伤也会越来越多,百害而无一利。”
如果在这场战役上浪费太多时间,其实是不值的。
因为鲜于部落驻于西北黄沙之地,哪怕征下他们的土地,能得到的反馈也少得可怜。既无金银宝器,也无粮食稻米,甚至人烟荒芜,百姓连耕种都不愿去。
想要改变这样一片土地,需要几代甚至十几代、几十代人的不懈努力,现在征来何用?
损兵劳民,给东边的虞国乌国创造可乘之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