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泽,你们父子向朕保证的,回去好生教导穆书皓,你们就是这么个教导法?直接将他教导去了萧鸿的阵营!?”
魏齐轩拍着御案,开口质问。
“陛下息怒。”
穆云泽提着袍子跪在台阶下,叩首请罪:“穆书皓冥顽不灵,微臣与家父用尽办法劝导,他仍心思不端,实属无可奈何,请陛下恕罪。”
“朕在他眼中就如此无用,他宁肯背负不孝不忠的骂名,也要投奔萧鸿而去!?”
问完这句,魏齐轩又看向穆云泽,“还是说,你们一个穆家,想站进两个阵营?”
“微臣断然不敢!家父大半辈子为官,忠于魏朝、忠于先帝、更忠于陛下,请陛下明鉴!”穆云泽再次叩首,这次干脆一拜不起。
魏齐轩压下心中怒火和疑虑,深呼一口气,朝下吩咐:“起来吧!”
“谢陛下!”穆云泽起身,明知这时候把穆书皓逐出穆家便是洗清嫌疑最好的选择,但他不能。
穆家上下一应开支,全都由穆书皓的外祖提供。
要是没了穆书皓,他们过不上今天这种完全不缺钱的日子。有穆书皓在,至少他们在银钱上是没犯过愁的。
“说吧,外面情况如何了?”魏齐轩继续询问。
穆云泽低头,恭声回答:“禀陛下,鲜于部落已经准备好发兵南下。他们声势浩大,萧鸿必会带兵增援西北。
“只要这次能让萧鸿将拓跋部落的军队调离东北,虞国与乌国在东面夹击,萧鸿腹背受敌,此战必败,威信必损。
“陛下也能趁萧鸿离京受创之际,逐步收回京中兵力。”
“好!”
魏齐轩先是一喜,随后面上笼起一层愁云,又道——
“只可惜了狄州越州两州领土,竟要拱手让与鲜于蛮族。”
穆云泽开口宽慰他:“陛下,萧鸿不除,迟早篡逆!只要能将这奸佞除去,让陛下重掌朝纲,一切都是值得的!
“至于两州领土,来日方长,等陛下掌权后再遣勇将率军北上退敌,未必收不回来。”
魏齐轩合上眼眸,轻轻叹了口气,“是啊。”
……
八月上旬,仲秋时节。
边关的急件一封接着一封,八百里加急呈到萧鸿桌上。战事的阴云从边关扩散,直至笼罩在京师上空。
就在这时,今年提前出使的拓跋使臣,到了。
——
拓跋吉晖带队抵达京师时,礼部官员都被他的速度惊到了,匆忙将人安排进馆驿歇息。
房绮罗也是这时,才敢向家中长辈说起拓跋吉晖的来意。
她这一出先斩后奏,实在打得房府上下措手不及。
可拓跋吉晖已经带着庚帖和聘礼候在房府门外,如此阵仗,谁敢说不见?
谁敢说将这北部王子拒之门外?
——
“绮罗这孩子,糊涂啊她!你说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不和我们商量商量呢?”
房沁儿坐在房老太太身边,事已至此也不好多说,只能温声劝慰:“母亲,绮罗那孩子或许就是怕你们不同意,才将此事瞒着的。
“孩子大了是这样,半点不由娘。望舒和陈褚走在一道时,我还完全蒙在鼓里,也是陈褚快要上门提亲时我才知晓。
“母亲,往好处想想,那拓跋二王子相貌英俊,仪表堂堂,又愿意为了绮罗奔袭千里入京提亲,可见是颇有几分真心的。
“我听相爷说,那二王子能力也上佳,又救过绮罗的命。遇刺那时,危急关头他都不曾抛舍绮罗,由此也可见,此子可堪托付。”
作为姑母,房沁儿自然也不愿看到房绮罗嫁去北部贫瘠之地。
但作为宰相夫人,房府女儿和拓跋王子联姻,对宰相一党巩固权势意义重大。
且拓跋王子已经携聘礼入京求娶,又是得到房绮罗的同意才奔袭千里而来,更由不得房府拒绝。
房老太太也只事情已成定局,只杵着拐杖,重重地叹了两声。
“这些孩子!都不叫人省心啊!”
“母亲消消火。”房沁儿抬手顺着房老太太的背,又道,“这话母亲私下说说也罢,今儿使臣接风宫宴,宴上母亲可别说漏了嘴,叫拓跋使臣心里不好想。”
房老太太闻言又杵了杵拐杖,道:“为母的只是老了,又不是老糊涂了!”
风风雨雨这些年,在外面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难不成她老婆子心里还没数吗?
房沁儿连忙陪笑,挽住房老太太的胳膊。
“是女儿糊涂,女儿失言。女儿最近也在嫁女儿,心里惆怅,连人都惆怅糊涂了,母亲莫怪。”
说起这个,房老太太又叹了口气,叮嘱她:
“一会儿在你嫂嫂面前,可千万别提望舒嫁人这事,提多了叫她心里不好想。”
望舒虽说也是要嫁了,但她嫁得近,嫁的人又待她极好,那日下聘的风头连皇室都压了过去。
她定下的这夫婿,堪称朝上新贵,战功赫赫晋升也快,哪样拎出来都不会差。
最主要还是嫁得近,望舒一样留在她母亲身边,母女俩实在想见的时候,随时还能见着人。
但绮罗她这、这……唉!
就怕女儿把望舒提了,惹得儿媳心里更不好想。
“母亲放心吧,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房沁儿原本也没打算和她那嫂嫂聊这些。
——
与此同时,皇宫椒房殿内。
萧采仪抱着怀里快半岁的婴孩,现在她抱孩子的动作已经熟练了不少,不需要奶娘帮忙也能将孩子哄睡。
哄睡孩子之后,她嘴里哼唱的小调也慢慢停下。
这时,她的贴身宫女走进大厅。
见萧采仪刚把孩子哄睡,那宫女放轻脚步,走到萧采仪身边低声禀报:“娘娘,办妥了。”
萧采仪神色无异,好像也没派人去办多大的事一样,右手仍旧在轻轻拍打孩子的胸前。
“下去吧,今晚有宫宴,将凤袍取出来晾一晾。”
“奴婢遵旨。”那宫女行礼退下。
她离开后,厅内显得有些空荡。
萧采仪右手往上,轻抚怀中孩子的头顶,摸着他那新生的软绵头发,声音清冷——
“可惜你生在帝王家,不然有些兄弟姐妹作陪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