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里的萧采仪听到动静,在萧望舒开口之前,她就已经掀开被子下了床,摊开手臂等着宫女为她更衣。
萧望舒在一旁候着,吩咐宫女给她披件厚些的狐裘。
等她收拾整齐,旁边坐着打瞌睡的拓跋歆也清醒过来,起身跟着她们姐妹两人一起出门。
出寝殿后,萧望舒扶着萧采仪走下台阶。
萧采仪哪怕病着,依旧神色泰然,站得笔挺,冷声说着:“尹嫔想搜什么就进去搜吧,本宫就在这儿候着。”
嫔妃不依不饶要强搜皇后寝宫,皇后为证清白,带病配合。
双方形象扭转得太快,在场许多人本以为是一场皇后秽乱宫闱的戏码,没曾想是一场尹家衰败的前奏。
今日这一搜,要是没搜出什么来,萧鸿能轻易善了?
萧鸿能把尹家祠堂都给他掀翻!
“平南,带禁卫军围守椒房殿,别叫刺客跑了。”萧鸿脸上神色如常,甚至表现出了十二分的配合。
“是!”萧平南手握刀柄,大步离开。
离开之前,他看那位尹大人的那一眼,阴狠得好似野狼看见了猎物。
那尹大人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水,已经分不清那是融化的雪水还是他的汗水。
尹嫔带着一群女官走进萧采仪的寝殿。
准确来说,是一群女官扶着她、搀着她、押着她,走进了萧采仪的寝殿。
萧采仪站在台阶下冷眼看着,目送她进去。
——
半刻钟后,一番搜查无果。
虞国使臣那边,前来出使的虞国公主虞书婳,在婢女的搀扶下扭了扭脚踝,显得稍有些疲累。
魏齐轩看她一眼,朝众人说着:“想来是宫女看错了,没什么事,都回麟德殿吧,使臣也都累了。”
此刻趁着宴会还要继续,把事揭过去也好。
否则等萧鸿一直待在这儿处理,再借机发挥,这后宫就要被他清理成他萧家女儿的天下了。
“也好,一点小事,不足以耽搁虞国使臣的接风宴。”
今天的萧鸿很好说话,顺口就答应了魏齐轩的提议,然后话锋一转,继续说着:“刚才捕风捉影大喊大叫的那些宫人,污蔑皇后、扰乱宴会,罪不容赦。”
还不等魏齐轩给出处置,萧鸿语气淡淡,给出处置——
“送去慎刑司,拔舌剔骨。”
说完这话,萧鸿完全没有去管皇帝是什么表情,抬手揽着房沁儿的肩膀,转身回麟德殿。
大批官员跟在他身后离开。
就连虞国使臣,也在看了看势单力薄的魏齐轩之后,推推搡搡地跟着萧鸿走了。
韩非鱼离开前回头朝萧采仪的方向看了几眼,一改平日里风流不羁的模样,目光深沉到像是想要将人刻在心里。
她病得确实叫他心痛,但也没有病到那些人所说的那么重。
什么缠绵病榻,什么时日无多。
都给他等着!
韩非鱼收回视线,跟上人群的脚步。
见此一幕,魏齐轩暗自咬紧了牙,无尽的羞辱笼罩在他身上。
“臣妾恭送陛下。”
萧采仪直接行礼送客,示意接下来的事情由她全权处置,皇帝陛下不用再操心。
萧望舒看向魏齐轩,还有他身边的穆云泽,盈盈一笑,福身行礼:“臣女恭送陛下。”
萧家满门,奸佞之臣。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不止在萧家父子、萧家兄弟身上能看到这样凌驾皇权之上的昭昭野心,哪怕在萧家姐妹身上,这磅礴野心也毫不掩饰。
……
麟德殿内载歌载舞,极尽奢靡。
宫宴还在继续。
慎刑司内,铁锈味混杂着血腥味,刺耳的惊叫声划破夜空,随即戛然而止。
数名宫女倒在旁边,睁着眼睛看向那尹嫔。
“尹嫔,本宫才病了几日,你是当本宫已经死了吗?”
萧采仪伸出手,捏着那尹嫔的下巴,让对方抬起头直视她,继续问着:“以你的本事,手也伸不到宫外。告诉本宫,外面还有谁?”
“我是陛下的嫔妃、我也是一宫主位!你无权处置我,我要见陛下,你无权处置我!”
那尹嫔被绑在木架上,神色癫狂胡乱喊叫。
见她还要张嘴咬人,旁边掌刑的嬷嬷一巴掌扇了上去,扇得她嘴角的血珠飞溅了两滴在萧采仪洁白的狐裘上。
萧采仪转身走向萧望舒那边,施施然坐下。
“动手吧。”
宫里女人娇生惯养,还没有几个扛得住慎刑司的刑罚,萧采仪对此深有体会。
听到萧采仪的命令,那些嬷嬷先后拿起刑具。
尹嫔,惯会张嘴叫嚣。
看似嘴巴不饶人,实际鞭子一抽,还挺不到第二轮。
见她还没挨几下鞭子就惨叫着把穆云泽供出来了,萧望舒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咬了口山药糕。
问出了想要的答案,萧采仪起身准备离开。
萧望舒也包好桌上的糕点,随她一起起身出门。
——
昏暗的宫道上,萧采仪和萧望舒走在前面,她的两名贴身宫女跟在她们两人身后。
这时,萧望舒才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
那香囊绣着朵朵桃花,布料虽有些陈旧,但绣工却很是精湛。上面绣的桃花栩栩如生,含苞待放,仿佛一晃眼便能盛开。
“长姐,收下吧。反正除我之外也无人知晓这是何物,你留在身边,权当留个念想。”
萧采仪伸手接过,手指微颤。
看了半晌,她将香囊收入袖中,侧目看向萧望舒,问她:“二弟媳可还好相处?”
方才萧平南处理完椒房殿所谓的刺客一事,便带拓跋歆回麟德殿赴宴了,此刻陪在萧采仪身边的只有萧望舒。
听萧采仪问起,萧望舒回答:“还不错,二嫂天性灵动活泼,待人热忱。我倒不像多了个嫂嫂,反倒像多了个姐妹。”
萧采仪听完,沉默良久,随后笑道——
“你可知我多羡慕你,四妹。”
扶光代日,望舒指月。
日月之辉,父亲尽数给了他这对儿女。
虽然父亲对她们这些儿女也一样尽人父之责,但他对嫡母所出的一双儿女倾尽了宠爱,终究是有所不同。
“你生得晚,不必像我这般困于牢笼。在父亲需要一个女儿进宫为后时,府上只有我一个成人的女儿,我没得选。
“待到再需安排人进宫协助我时,父亲权势已盛,母亲会尽力遂你心愿,就连五妹也上赶着替你跳进这牢笼。
“她进来了,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