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盼安靠坐在床头,手里的燕窝羹也不喝了,只眼巴巴地朝门外看。
就这么盼啊盼,她终于盼到了房沁儿她们三人进门。
房沁儿和萧望舒率先朝萧采仪和萧盼安行礼问安,罗姨娘跟在她们身后,显得有些局促,迟钝地跟上她们的动作。
萧采仪抬手道:“母亲四妹请起,罗姨娘也起吧。”
说完,她招来宫女,吩咐着:“赐坐。”
萧盼安的寝殿小,宫女搬来三个圆鼓凳,给房沁儿她们坐着。
因为萧盼安一直在招手,宫女便放了一个圆鼓凳在她床边,让罗姨娘能够坐过去。
此举确实不太合规矩,也确实不太尊重房沁儿这个当家主母。
但考虑到她们母女二人平日的做派,房沁儿想想还是算了,随她们去吧,总是上不得台面的。
现在萧盼安肚子里揣了个保命符,这时候就别和她们母女计较了。
众人在萧盼安的寝殿坐了会儿,见萧盼安只顾和罗姨娘倾诉她的宫中生活,眼里完全看不见其余人,萧采仪实在看不下去,带着房沁儿和萧望舒回了她的椒房殿。
——
椒房殿里。
萧采仪正要说些什么宽慰房沁儿,谁料房沁儿先开口,朝她说着:“贵妃娘娘这个性子,放在宫中,实在有劳皇后娘娘多多帮扶。”
她在府上的时候,最多也就是晨昏定省,看着罗姨娘每天早晚来给她这个正室夫人请两趟安。
而萧采仪待在宫里,要时时刻刻守着萧盼安的肚子,在外人的暗害中护着萧盼安的龙胎。
不仅如此,她还要耐心忍受萧盼安的各种言语。
细细想来实在辛苦。
听着房沁儿的话,萧采仪都沉默了。
沉默片刻后,她开口道:“我们姐妹,互相帮扶是应该的。五妹这胎极为重要,其中利害我也明白,请父亲母亲放心。”
“皇后娘娘识得大体,如此,臣妇和相爷也就安心了。”
房沁儿叹着,又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道:“这是李姨娘托臣妇带给娘娘的,为保娘娘平安,李姨娘特意上寺庙求的,娘娘收着吧。”
李姨娘李若,萧采仪生母,也是当今刑部尚书李固的嫡女。
宰相府后院里,若论起身份,最高当属房府嫡女房沁儿,其次便是这李府嫡女李若。
不过二者也略有差别。
房沁儿嫁给萧鸿时,房家已是钟鸣鼎食之家,名门大族。那时的萧鸿还不是宰相,并未有如此权势,房沁儿属于为情下嫁。
她嫁后,房府对萧鸿多有帮扶。萧鸿借着房府的助力,才走到今天足以睥睨天下的位置。
而李若则不然。
李若嫁时,萧鸿崛起之势正猛。只因他在刑部缺少人手,才娶了当时的刑部侍郎李固之女。
两家联姻之后,李固对萧鸿多有辅助,才在萧鸿掌权后被提为刑部尚书。
李府锦上添花之情虽好,但总敌不过房沁儿风雨同舟之意。
不过同为高门小姐,在相府这些年里,房沁儿和李若相处的也还算融洽。
毕竟李若是为联姻入府的,对萧鸿并无太多情意。
她在相府的日子过得闲淡雅致,不争不抢。萧鸿对她也是责任居多,只尽人夫之责,并无多少男女之情。
宰相府里,李若真正在意的,恐怕也只有萧采仪这么个骨肉女儿了。
萧采仪听到房沁儿的话,伸手去接房沁儿手里的香囊。
“母亲,小娘她、在府中可还安好?”
以往在房沁儿面前,萧采仪从不主动过问李若的事情,只怕自己问得多了,惹得房沁儿不喜,让李若在府上不好过。
其实她偶尔问一句,房沁儿并不介意。
此刻听萧采仪问起来,房沁儿笑道:“李姨娘向来看得开,每日佛珠一转,俗世纷扰与她无关。”
说完,她看向萧采仪,继续道:“其实啊,只要娘娘你在宫中平安无事,李姨娘自然安好。”
都是做母亲的,她哪里能不知李若的心思呢?
李若从不与她争抢什么,一是知道争不过,没有儿子也不必争,二是为了让自己女儿好过。
只要李若安分守己,她又怎会为难她们母女?
听到房沁儿的话,萧采仪心中长松一口气,把香囊按在胸口,有些疲倦地扯开一抹笑,道:“多谢母亲告知。”
房沁儿微微颔首,又宽慰她:“别想那些个事了,李姨娘也不愿看见娘娘你过得不开心。”
说着这话,她朝萧望舒招了招手。
萧望舒上前两步,捋顺衣裙,坐在萧采仪对面,道:“其实今日我还有一事,想请长姐帮忙。”
萧采仪如今听到‘长姐’二字,神色有些恍惚。
恍惚间,她像是看到了自己豆蔻年华,身着罗裙,带着一群弟弟妹妹在相府后院扑蝴蝶的模样。
“四妹有何事?”萧采仪开口询问。
萧望舒答着:“是这样,我想见见刘太医,上次为我调制草蜜胶的那位刘太医,我有一笔生意想和他谈谈。”
“谈生意?”萧采仪被她说得一头雾水。
进宫找太医谈生意,她这位四妹,到底是怎么把这三个词连在一起的?
房沁儿在旁边解释:“臣妇给了她两间铺子,她现在一心就扑在那两间铺子上,张口闭口的就是钱和生意,还请娘娘多担待些。”
萧采仪立刻接话:“母亲言重了,哪里称得上什么担待。四妹想谈,尽管让她去谈就是了。”
说完这话,萧采仪直接朝贴身的宫女吩咐:“去太医院,请刘太医来一趟。”
“是。”那宫女弯腰退下。
——
刘太医被请来椒房殿之后,背着药箱,看着萧望舒,年迈褶皱的脸上写满了老人家的茫然。
来找他看病的人不少,来找他谈生意,这还真是头一遭。
偏偏房沁儿和萧采仪还转场到内室聊去了,直接把大殿留给了萧望舒和刘太医。
“快,给刘太医赐坐。”
萧望舒端着茶杯,不疾不徐的语调让刘太医心里颠颠地颤。
他老人家半只脚都踩进土里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人缺德到算计老人家吧?
忆春搬来凳子,笑眯眯地说着:“刘太医您坐。”
书夏也端正的奉上茶杯,道:“刘太医,请用茶。”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刘太医那个心惊肉跳,连接茶的手都显得有些僵硬。
问世上有什么东西能让人不敢置信,那莫过于——萧四小姐的礼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