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歌出门让人将元丰搬了院子,把福伯和长生叫去了花厅。
“福伯,近俩月府里可来过新人?”
福伯低头想了想,长生出口说道:
“小将军,月半前来了个浣洗的丫鬟。”
“模样如何?”
“黑瘦干瘪,佝偻着背,从后面看像个老妇。”
“谁带进来的?”
长生和福伯紧张的对视一眼,同时问出声:
“莫非有问题?”
“嗯。”
见元歌点头,福伯这才开口:
“是厨娘李大婶,说那丫头是她远房表亲,因家乡受灾来京城投奔她,她见府中缺少一个浣洗的丫头,便把她带来了。小将军,可要奴才把她带过来?”
“切莫打草惊蛇,先让她在后院待着。那李大婶在府里多少年了?”
福伯想了片刻,沉声说道:
“和大爷一家同年入的府,如今算起来也有十年了。”
“福伯,您跟在我父亲身边多年,可知晓京中有其他各国和蛮夷的细作?”
“老奴知晓些。”
“嗯,我怀疑府里有人闹事,你们定要盯好了,切莫让人钻了空子。”
“是,小将军。”
长生和福伯出了花厅各忙各的,元歌未动,喝了口茶才出口:
“出来吧!”
慕容翀闪身走了进来,元歌看着他大氅上落的雪,看来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不知听到了多少。
没等元歌说完,他从大氅里拿出一包桂花糕,软糯香甜的味道直往元歌鼻子里钻:
“切莫动气,来吃块甜糕。”
元歌并未伸手,只抬头看着他,面色平静的看着他
“你听到多少?”
“没多少,只听到你砸了佛堂,其他什么也没听到。”
“来的挺早啊!”
“要不,我出去再进来也可以。”
“你?”
没等元歌说完,一块软糯的桂花糕被塞进嘴里,桂花的香味混合着蜂蜜的甜润在口腔中化开。
元歌慢条斯理的吃满一块糕,慕容翀上道的拿过茶盏递上去。
“俗话他老人家说的好:切莫动气,动气也无人替。你想开些。”
“嗯,你也出来一天了,不回去吗?”
“那你可还有气?”
“没了。”
“那我回了。”
“嗯。”
慕容翀转身,仍不忘回头看了看元歌。
他没想着偷听什么,只是半道上闻到刚出炉的桂花糕香甜软糯,一时间想到元戈,才买了些送来。
可不巧,正好碰到元歌砸了元夫人的佛堂。
不知何故惹他生出这么大的气,顺带着看元夫人的眼神都带着刀。
此后见元戈叫来管家,他并未靠近,只在他出生后才出现。
不知为何,见他不开心,他也很生气。还好,被一包桂花糕哄好了,原来他喜欢甜食。
慕容翀出现在后门口时,慕容易跺着脚,搓着手。
“堂兄,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不是说片刻吗?”
“哼,你可以先走,孤没让你跟来。”
“哎呀,这不是担心你的安全吗?”
慕容翀看了他一眼往马车边走:
“你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还要保护孤?”
“堂兄,你……”
“不是孤小瞧你,是你真的弱。”
慕容翀往前走了一步见他没跟上:
“你不走了?”
“来了,来了。”
马车驶离将军府的后门口时,一道清瘦佝偻的身影也消失在檐下。
次日,元歌去了福兴茶楼二楼雅间。
推开门时,浓烈的熏香带着暖意迎面扑来,元明荟正优哉悠哉的喝着茶。
上好的铁观音,她倒是会享受。
若是问她,哪来的银子喝茶?还要感谢唐氏为她攒的嫁妆。
元歌推门进来,元明荟握着茶盏的手呆愣在半空。
元晚歌男子扮相和大哥太像了些。
元歌见她双眼发直的看着自己,出声问道:
“怎么?又想起自己造的孽?”
元歌坐在她对面,背靠着椅子,看着对面挺直背脊,时刻保持体态的元明荟如同泄气的河豚,软了下去。
“你,你胡说什么?”
“我是否胡说,你不该最清楚?”
元明荟皱眉看着她:
“元晚歌,你何时变的如此牙尖嘴利?”
元歌慵懒的坐在椅子上,右腿搭在膝盖上。
“呵,这不还要感谢你!若没有你,怎会有现在的我?”
元明荟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堂妹,开口问道:
“你找我何事?”
“你把我是女儿身的事告诉了容亲王的儿子?”
元明荟肉眼可见的惊慌,她和慕容易认识,知道的人只有石榴一个,莫非是她出去乱说?这小贱人……
元歌出口打断她:
“元明荟,你这自作聪明的去告发,可想过你大房一家?”
元明荟梗着脖子:
“你什么意思?”
“呵,你大房一家只是被赶出将军府,可没从元家族谱上消失,皇上诛九族难不成看你住在哪里?”
元明荟这才有所惊慌,她只想着报复元晚歌,并未想到这些,可事情已经发生,怎能收回?
若是在世子面前说自己一时口误,那她成什么了?再说这世子见不见她都另算呢!
“你少唬我。”
元歌见她油盐不进,没好气说道:
“至今,你仍觉得我在唬你?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若再找人去将军府门口闹事,我不介意把你的丑事传的人尽皆知,特别是说给慕容易听。”
元明荟拍桌而起,脖子上的青筋尤为明显:
“你敢!”
“呵,我有什么不敢,你只管试试。”
元明荟敢怒不敢言,强忍着怒火看着元歌。
“元明荟,如今我能平和的坐在这里和你说这些,你应该庆幸。若是惹怒我,即便当即杀了你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元明荟愤怒的眸子开始发颤,她怎么忘了元晚歌在边关是人人称赞的小将军。
即便在京城,时不时的总能听到些关于她的传言。
即便是楼下,现下也在说着元小将军的英勇事迹。
“当年你害死大哥的事我且不与你计较,但是你戕害祖母的事,是不是要好好说道说道?”
元明荟身体如筛糠,口中念念有词:
“不,不,我没有,我没有。你别瞎说。”
“是吗?是想要人证还是物证?我都有。”
“不是我,我没有。”
元歌看着精神有些错乱的元明荟,没再开口。
有些人,恶人自有恶人磨,原主被元明荟磋磨,她不介意做个恶人来磨一磨元明荟。
从她进来,这房间的香便有问题。
只需轻轻抬手,那香便能换成另一种摧毁元明荟神经的毒药。
元歌起身离开,元明荟口中仍念念有词。
两个时辰后,盛圢带着蛮夷公主进京,元歌替元丰带着众人在城门口迎接。
盛圢快马上前,翻身下马走到元歌身边,一脸焦灼,轻声说道:
“小戈,苍岚半路跑了,这怎么交差?”
“无妨,跑的不是苍岚。”
盛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什?什么?不会吧!”
“什么不会?你这速度够慢的啊,兄弟。”
大胡子袁召一把上前揽住盛圢的肩膀。
盛圢扭头看了看大胡子,岔开话题:
“路不好走,人又多,脚程慢了些。”
当务之急不是闲聊的时间,元歌开口说道:
“我先陪你进宫,其他的再说。”
“行。”
元歌带着盛圢进了宫,以公主受了风寒为由搪塞过去。可皇上并不在意,倒是对元歌十分客气。
盛圢还未回禀完,便被赶了出去,只留下元歌一人站在殿里。
慕容翀得了消息,对着来福说了几句。
不过片刻,余美人扭着杨柳细腰,在众人搀扶下进了勤政殿。很快,又捂着红肿的脸,眼中带泪的走了出来。
被余美人这么一搅和,慕容延已没了再和元戈聊天的心思,只叮嘱了几句,让元戈早早的离宫回府。
盛圢以元将军义子的名字住进将军府,元歌安排厨子准备丰盛的饭菜为他接风洗尘,饭菜吃到一半,盛圢已困顿不已,几人早早的离了席回了房。
元歌还未推开门,已感受到屋内的气息,抓起袖袋里的银针甩了出去。
随后衣服抖动的声音响起,门被从里面突然打开,又突然关上,元歌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慕容翀本想故技重施捂着元戈的嘴巴不让他讲话,谁料元歌转身一脚踢开了他。
转身坐在软榻上,点燃烛火,整个房间亮了起来
“太子殿下是有什么大病?为何非要晚上爬别人房间?”
“你知道了。”
“呵,你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我再不知会被人嘲笑是个傻子的。”
“有那么明显?”
元歌抬手倒了杯茶放在旁边,慕容翀转身坐下,喝了一口,仍旧一脸疑惑的看着元戈。
“明显!说说吧,今日来又为何事?”
“来看看昨日生气的元戈,今日气消了没?”
“嗯,你不来气已经没了,你来,这气又上来了。”
元戈喝下一口茶,看着对面的慕容翀。
“说说吧,何事?”
慕容翀也不开玩笑,凑近了说道:
“听说蛮夷公主丢了?”
“你消息还真灵通!不过你来的正好,公主丢了,但这人必须要有。”
“好办,这事我来安排。”
话音刚落,慕容翀面前跪着一个黑衣人:
“去让魅影换上衣服住进驿站。”
黑衣人只是犹豫了喘息,慕容翀已掏出怀中的匕首扔了出去。
“是,主子。”
黑衣人说完,连忙后退,瞬间消失在原地。
“元小将军不必担心,这事......”
“我没担心。”
慕容翀:......
“太子殿下对我是否太放心了些?”
“此话何意?”
“私养暗卫,若是被知晓,你这储君之位?”
“小戈是在关心我?”
“并未,时间不早了,殿下早些回去吧!”
见元戈下了命令,慕容翀有些失落,转眼间想到什么开口说道:
“这次宫宴,你别去。”
元歌拿着杯子把玩,歪头看着慕容翀
“这事不是我想便能成的。”
有片刻间,慕容翀盯着元歌的脸,脑中一片空白。
仿佛有根针深深的刺在他颅顶,阻绝他的任何思考。
在这西晋,皇帝便是天,皇帝的话便是圣旨,若是谁敢忤逆,掉头事小,抄家诛九族才大。
将军府上下百来口人,元戈的所有行为均受限制,若是他能早些坐上那高位,或许......
一时间脑中火花四起,仿佛一道闪电传遍全身。
过往他只想安静的待着,俩人互不打扰、相安无事便好。
可如今,他心中的想法截然不同。有些人既然无能,便不配再身居高位,于国于私都是个好事。
或许有些事情,他要提前部署了。
“等我。”
丢下两个字草草的闪身离开。
元歌扭头看着窗,已被钉上木条。看来这门也要想想怎么封才能防贼。
宫宴这日。
元歌入宫前,元丰将她叫去好好叮嘱了一番,老夫人不放心,也趁机多叮嘱了两句。
元歌从马车上下来,天空洋洋洒洒的飘着雪花,不过片刻,头顶上已落了厚厚一层。
一个小太监东张西望的看着来往的马车,看到元歌时,小跑着过来为元歌撑伞。
小声在元歌身边说着:
“殿下吩咐,小将军切莫推辞。”
“多谢。”
元歌本就出众的样貌已让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这周围人看着如此待遇的元戈,议论声瞬间多了不少。
在西晋,文臣武将相互制衡,可皇帝重文臣轻武将,元将军在朝中并未多少好友。
关照羽带着元歌从宫门走过来,若遇到和元丰关系稍好些的,关照羽便会上前介绍给元歌认识。
若碰到在朝中与元丰不合的,关照羽看也不看的带着元歌往宫里走。
元歌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的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