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真噢了一声,不再说话了,她感觉到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怀好意。
吴小异虽然坚信白斌是无辜的,但听到白双提到《窦娥冤》,心里还是不免担心,所谓关心则乱,他如果真的被误抓误判了,自己恐怕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但她不能乱,这个时候,他需要她,他的家人需要她。
她擦干眼泪,舒了口气,振作起精神,对众人说:“谢谢大家的关心,没事了,白斌肯定马上就会回来,你们都散了吧。”
“噢,小吴你也不用着急,我们都相信白斌。”
“那个女人就是个小姐,看那长相,看那动作,说话时挑着舌尖,和旧社会的站街女活脱了。”
“她就是想讹白斌呢,咱们不能上当。”
……
大家纷纷安慰着吴小异,却不离开。
“乔所长,”吴小异对乔所长说,“麻烦你让大家散了吧。”
乔所长和小刘没跟着刑警一起走,他悲悯地拍了拍吴小异的肩膀,对众人说:“大家都散了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天不早了,都回家吃饭去吧。”
众人这才意犹未尽地往外走。
乔所长威严的目光扫过人群,严肃地说:“这件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目前还不清楚,希望大家不要造谣传谣,听风就是雨,如果我们知道了,可是要抓人的,这是违法行为!”
众人终于散去了,乔所长安慰了几句吴小异,带着小刘也走了。
店里剩下了吴小异、胡凤娇、白文母女俩,白真白双,还有吴大同。
吴大同上早班,半下午的时候过来的。
吴小异过去关上门,对胡凤娇说:“胡姐,你给他们做做饭,记得给他爸他送饭。”
又对吴大同说:“哥,你跟我来。”
吴大同跟着妹妹回到卧室,看到她揭开床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包,从包里掏出一堆钱来,估摸着有一万多,她把它们整理好,统统装进随身的包里。
“哥,你身上和家里还有多少钱?全给我,跟我去趟刑警队。我大部分的钱都在银行存着呢,银行这会儿也应该下班了。”
那时的定东市,还没有自动取款机呢。
“你干嘛?”吴大同不解地问。
“我看看能不能送出去,不惜一切代价,我也要救他出来!”
“小异,你的脑子乱了吧。”吴大同说,“这个时候送礼,不就成了此地无银了吗?人家还以为,白斌真的犯了法呢,不然咱们怎么会做贼心虚?”
吴小异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她真的有点乱了,哥哥说得有道理。
“那跟我去趟刑警队吧。”吴小异从包里掏出新车钥匙。
“没必要的,再等等吧,有信息警察会通知咱们的,咱们去了也帮不上忙。”
“帮不上忙也得在那里守着,不能让他一个人受罪。”
“噢,好吧。”吴大同看着妹妹可怜,过去搂了搂她的肩膀,“没事的,白斌不会做那种事,警察也不会草菅人命。”
两人出了卧室,看到胡凤娇已经开始做饭,白真和白双伏在桌子上写作业,白文抱着郑小异站在当地,有点茫然失措。
“姐,”吴小异走到白文面前,“假如我一天两天不回来,爸爸妈妈那里你多操点心,胡姐要上班,怕忙不过来。”
吴小异以前叫白文都是“白姐”,今天却略去了姓氏,而且称呼白伟志和陈丽梅也不再是“你爸你妈”,而“爸爸妈妈”,这个时候,她觉得,她要成为他最亲近的人。
白文也有点伤感,说:“小吴你放心吧,白斌是我弟弟,家人也都是我的家人,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吴大同兄妹俩走后,白文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起当年自己被渣男米乐平骗得身无分文,甚至不惜盗取工厂的羊绒衫卖钱给他,还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女儿。
而当自己面临绝境时,被绒衫厂追责,谁也不肯帮她,只有那个老实巴交的傻弟弟拼命救她,借上高利贷替她补平窟窿,不然她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这些年来,自己却越来越疏远他了,置亲情于不顾,在新时代的洪涛中肆意狂欢。
然而真的快乐吗?
为什么那些独眠的夜晚会那么空虚?为什么每当家人欢聚一堂时,她会嫉妒?
吴小异的一声“姐”,一句“爸爸妈妈”,让她感到了羞愧,感到了亲情的可贵。
“凤娇,”她走进卧室,“我们一起做吧。”
“不用,你看着点孩子,别让她影响真真和双双写作业。”胡凤娇说。
……
吴小异现在开车的技术很棒,但今天她心情不好,车就由吴大同来开,她坐在副驾上。
窦娥冤,窦娥冤,窦娥冤,窦娥冤……
吴小异的脑子里反复出现着这三个字,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窦娥冤》的故事是她在上初中时才听到的,是语文老师史长存讲的,那时并没有学到这个故事,只是有提到四大元曲,史长存便给同学们讲了这个故事。
史长存天生有点残疾,小儿麻痹留下了后遗症,走起路来总要将两只条腿抬得很高,步子却迈不大,走得很慢,有些学生就给他取了个略带侮辱性的外号叫“史拿蹄”。
但他的语文教得特别好,很善于讲故事,讲得声情并茂,有声有色,略带着一点口音,很特别,听他讲故事,比看电视剧还精彩。
诸如《白蛇传》、《梁山伯与祝英台》等,吴小异最早都是从史长存那里听到的,先入为主,以致于后来看到这些电视剧时,总觉得是瞎编的。
她曾为了勇敢的白娘子而激动,为了悲愤的化蝶而难过,这些故事伴随她度过了整个青春。
她曾幻想自己就是白娘子,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可以放弃一切,但他觉得许仙太懦弱无能,而她的他,一点也不懦弱,他时时刻刻都在保护着自己,生怕自己受到一点点的委屈和伤害,而自己却不能像白娘子那样施展法术,水漫金山,救他出来。
她恨透了陷害窦娥的张驴儿父子,就像恨透了小玉和周若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