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斌转头望了一眼,见建军超市里面灯火通明,有几个人在挑着菜。
“卖,明天就卖!”
“好好好,还不上钱吃点便宜菜也行。”
白斌和众人聊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
回到家,一进门,一股糟气扑鼻而来,家里乱得不像样子,地上到处散落着垃圾,灯光下,苍蝇嗡嗡地飞。
听到开门声,白真和白双从屋里跑出来。
十多天不见,弟弟妹妹瘦了许多,形容憔悴,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白真还好,把自己收拾得还算干净。
白双却蓬头垢面的,十足像一个叫花子。
“你回来了?”白真问。
白斌点了点头。
“那你还要走?”白真的眼中流出了眼泪。
白双也泪眼婆娑,满含期待地望着白斌。
白斌一阵伤感,这两个小家伙虽然没什么用,却越来越依赖自己了,对自己也越来越友好了。
这让白斌感到了家庭的温暖。
对于全力付出,却得不到家人认可的白斌来说,被依赖也就是一种幸福。
这时候,他就更自责自己的不负责任了。
他伸开双臂,将弟弟妹妹搂在怀里。
“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你要是再走,就把我俩带上,”白真哭着说,“我俩快饿死了。”
这时陈丽梅从里屋跑出来,像是不认识白斌似的,转着圈打量着白斌。
终于,她还是认出了他。
“妈妈回来了,嗷,妈妈回来了……”她拍着手又叫又跳。
据白真和白双讲,白斌走后两三天,白武就逼着白真交出柜子的钥匙,把钱全拿走了。
幸好两人以前还有一些零花钱,在镇上买些方便面、面包之类的食物充饥。
坚持到昨天,彻底没钱了,白真跑到镇上,借别人手机给姐姐打了电话,姐姐说明天送钱回来,可直到现在她仍没回来。
“这几天他没回来过吗?”白斌问。
“有时回来,”白真说,“每次都是晚上回来,喝得醉醺醺的,我跟他要钱,他就骂我。”
白双哭着说:“还打我呢!”
“那你们今天咋吃的饭?”
“家里还有点小米,我熬了点稀粥喝。”白真说。
“一天三顿全喝的稀粥?”
“嗯。”
这时两人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噜起来。
白斌把身上那几十元钱掏出来,递给白真。
“你俩出去买几包方便面吧,再买五斤鸡蛋。”
两人高高兴兴地走了。
白斌让陈丽梅坐在椅子上,给她洗了脸,梳了头。
又打了半盆热水,端进里屋。
白伟志躺在床上不发一言。
白斌过去把护理床摇起来,用湿毛巾给父亲擦脸。
白伟志对于白斌的出走心怀怨气,有点不配合,鼻子里喷着粗气。
“你不是死了吗?”白伟志冷冷地问。
“我没死,”白斌心平气和地说,“我死了,这个家就全完了,你不需要我,还有人需要我。”
“哼!”
白斌不管父亲的态度,继续给他擦脸。
“我哥把钱全拿走,你为什么不阻止他?”白斌问。
“哼!”白伟志仍不说话。
“我说过,你这样纵容他,会害了他的,社会不会纵容他。”
“哼!”
弟弟妹妹买了方便面和鸡蛋回来,白斌煮了五包方便面,打了五个荷包蛋。
白真和白双显然是饿极了,方便面端上来,两人就埋下头开始狼吞虎咽。
白双噎住了,喊着让白真捣背。
陈丽梅更是吃得旁若无人,满脸糊着汤汤水水,连头发上也挂着方便面条,边吃边说:“真香!”
白斌端了一碗面进里屋,放在父亲面前的小桌板上。
“吃吧,你跟我有仇,跟饭没仇。”
白伟志瞪了白斌一眼,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完饭,白斌将小灵通充上电,给周密打了个电话。
周密很关心地问白斌这段时间怎么不去上菜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白斌随便编了个借口。
“周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吧,咱俩不要说求不求的。”
“明天我想去你那里上菜,”白斌艰难地开口,“可是我现在没钱,我想先赊一车菜,明天卖完,后天就给你钱。”
“没问题,你来吧。”
“谢谢周哥!”
跟周密合作的这段时间,白斌每次都是现钱上菜。
而且第一天卖完菜,第二天就将周密应该所得的抽成给了他。
所以周密对白斌非常信任。
挂了电话,白真拿着一张纸条走过来。
“这是一个姐姐给你留的电话。”
白斌疑惑地接过,看了看,是吴小异的笔迹,写的是:
吴小异,130xxxxxxxx。
白斌心中一动,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她来过两次,第一次是你刚走的两天后,你不在,她就回去了。第二次是前天,她说她要去南方了,让你给她打电话。”
错过了。白斌心里暗自难过了一番。
现在的他很矛盾,既想见到吴小异,又怕见到她。
见了躲躲闪闪,错过了又后悔不迭。
他想,如果自己不离家出走,她就可能会天天跑到镇上来和自己一起卖菜。
说不定还会决定不去南方了呢,就留在镇上卖菜。
两人一起做生意,一起挣更多的钱。
可是,唉——
白斌拿出小灵通,拨出那个号码。
还未接通,又挂断了。
想了想,把那个号码存入通讯录里。
第二天一早,白斌就蹬着三轮车出发了。
太阳还未露头,空气中透着清凉。
通往镇上的油路起起伏伏,像是一条黑色的长蛇。
白斌在这条长蛇的脊梁上奔波着,在这苍茫大地中,渺小得像一只疲惫的毛毛虫。
去了菜市场,见到周密,周密简直有点认不出白斌了,盯住他看了好半天。
“你这是怎么了?才十来天不见,咋大变了样儿?”
在工地上风吹日晒了十多天,白斌的变化确实挺大的。
脸更黑了,胳膊蜕了皮,生起了油光闪亮的肌肉,到处是被钢筋划破的伤疤。
白斌心中委屈,真想不顾一切地向这个忘年交的朋友诉说自己的心事,可是忍了忍,终于没说。
“没怎么,就是晒的。”他说。
装好菜,算过账,白斌给周密打了张欠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