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了款,登记完信息,胖女人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说好了,走吧,我带你去!”
“这么快啊!”白斌由衷地赞叹了一声。
胖女人锁了店门,骑着摩托车,载着白斌,在街上走了一阵后,拐进一条胡同,在一套平房的院门前停了下来。
两人下了车,胖女人上前敲了敲铁院门。
一个长头发的三十来岁的女人过来开了门。
“把人交给你了,我走了!”
胖女人说完,就骑上摩托车,突突地开走了。
长头发女人打量了一下白斌,“进来吧。”
白斌跟了进去。
他有些奇怪,他原以为,这里应是一家工厂,或者手工作坊,没想到就是一般人家的住宅。
院子里什么都没有。
胖女人领着白斌回到屋里,屋里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有点凶,横眉立眼的,白斌不由有些怵。
他环顾了一圈房子,看到满家堆放着像作业本一样的厚厚的纸张,直堆到屋顶。
男人打量了一会儿白斌,问:“学生?”
“不是,退学了。”
“多大了?”
“十七。”
“年龄太小了吧?呵呵,还算童工呢。”
白斌的心不由往下一沉,他知道使用童工是非法的,急忙说:“我对外人说我已经十八岁了,保管不露馅。”
“倒是没人查,你也算成年了。”男人说,“主要是我们这个工作,有点不太适合年龄太小的人干,有点,有点不健康。”
“我身体好着呢!”白斌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在家什么苦活重活都能干!”
男人沉吟不语,犹豫不决。
女人冲男人抛了一个媚眼,又戏谑地看着白斌说:“没关系的,现在的娃娃什么都知道的,比咱们都会玩。”
问白斌:“有女朋友吗?”
白斌脸红地摇摇头。
“那你还是个处?”
“处?”白斌一怔,不解其意。
女人没做解释,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白斌觉得莫名其妙。
男人说“我们这工作很累的,而且成天在外风吹日晒,你确定要干?”
白斌点点头。
他如果不干,一百块钱就打了水漂。
累怕什么,风吹日晒怕什么,只要能挣到钱。
“其实也不累,就是辛苦。”
男人指了指那些成捆成捆的纸张。
“就是发这些传单,一天发一千张,工资是一天30,当天结算。”
一个月就是900。白斌想,虽然远远不如他卖菜挣得多,但足够养活自个儿了。
“好,我干!”
“不是站在街头那种发,”男人又说,“要发到住户家里的,平房插在院门上,楼房要插在防盗门上,要爬楼,要挨家挨户,我们会派人去检查的。”
“行,没问题,管吃管住吗?”
男人刚喝进嘴里一口茶,噗地一下喷了出来。
“你以为这是什么高大上的工作,还管吃管住?”
白斌哦了一声,不由有些懊悔。
当时信息部那个胖女人问他要找什么样的工作时,自己为什么不说要找一份管吃管住的工作呢?
但事已至此,没办法了。
“行,我自己找地方吃住,我现在能干吗?”
白斌不想浪费任何一点时间。
男人抬起手腕看看表,“能是能,不过现在已经中午了,一千张估计你是够呛了。这样吧,我给你五百张,发完给你二十块钱。”
“好好,谢谢老板!”
白斌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他没想到第一天出来打工,就遇上了一个好老板。
“给他拿五百张。”男人吩咐女人。
女人撕开一捆纸张,用尺子量出一摞,交给白斌。
白斌看了一眼,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他看到传单的彩图是一对赤裸的外国男女。
不堪入目。
他啊了一声,失手把那摞传单扔在地上,然后仓惶逃走。
后来他知道,那是壮阳药的广告。
当时的他羞得无地自容,面红耳赤,脑袋里就像放了一个惊雷,炸得他晕头转向。
白斌跑到街上来,扶着一根电线杆喘息了一会儿,凭借着记忆,寻到那家信息问。
胖女人正在桌子上吃着一桶泡面。
白斌心里有气,一进门就口气不好地说:“你给我找的那是什么工作?”
“你还来教训我?”
胖女人把塑料叉子扔在泡面桶里,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
“你不干就不干,把人家的传单扔了是什么意思?害得我跟人家说了半天好话,人家再不跟我合作了!”
显然,那个老板已经给胖女人打过电话了。
想起那些传单上的图案,白斌的脸烫了起来。
“我开始不知道是要发那些东西。”
“一百块钱就是发那些东西!”
“阿姨……”
白斌正要解释,胖女人斥道:“叫谁阿姨呢?”
“这——”白斌意识到自己用错了称呼,急忙改口,“婶子……”
“你!谁是你婶子!”胖女人气得睚眦欲裂,“你什么眼神了!”
“对不起,大娘!”白斌赶忙道歉。
“你成心的是不?我有那么老吗?”
白斌这才恍然大悟。
看来市里的人和镇上的人需求不同,恰恰相反。
镇上的人都想当大的,比别人大个十来八岁,就想让别人叫叔叔大爷和婶子大娘。
有时,假如你叫了他们哥哥姐姐,他们还会生气。
“我和你爸称兄道弟呢,你叫我哥哥算是什么辈分?”
市里的人却嫌叫得大。
那叫什么呢?
叫姐姐不合适吧,毕竟胖女人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了。
白斌终于找到一个称呼:“小姐!”
电视剧里,大城市的人都这么叫,显得很洋气。
可是他当时还不知道,小姐一词已成为失足女的代名词。
“滚!滚!”胖女人脸色铁青,往出推着白斌。
“老板!”白斌又换了一个称呼,“你重给我介绍一份工作吧,那份工作不合适我。”
“我说过了,一百块钱的工作,就是发那些东西。”
胖女人消了些气,坐回到桌子后面。
“要不,”她建议白斌,“你找个二百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