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到市区东出口处,停下了车,望望运煤专线旁边的那几家小饭馆,没敢多停留,骑上车继续向市中心进发。
白斌知道市区有个菜市场,那里的货很全,不仅有蔬菜肉类,还有家用五金,当然还有年货,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
白斌去了那里,停好车就开始采办年货。
家里每天吃什么,他早有安排,所以不用临时计划。
采办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大编织袋很快就装满了。
唯独影响他速度的,是侃价。
白斌以前是最不会侃价的,最近揣摩到了很多技巧。
他每买一件东西,都要拼命地侃价,直到侃不动为止。
即使老板让他走,他也不走。
直到老板实在麻烦得不行,按他说的那个价格卖给他,他才罢休。
所以每次买上东西走后,老板总要在后面嘀咕一句:“啊呀,没见过这么磨人的!”
白斌从侃价的过程中,充分体会到了生活的乐趣。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唠叨的家庭主妇,婆婆妈妈,斤斤计较。
不禁哑然失笑,这要让同学们看到,一定会笑掉大牙。
要知道,他的人设一直是不苟言笑的。
白斌把装满年货的大编织袋捆绑在自行车的后架上,并不着急回去,而是沿街看那些店铺。
他就这么一路走一路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买什么。
他终于走进一家针织品店。
他把自行车立在正对着门口的空地上,以防东西被人偷走。
店里的墙壁上挂着各种款式的毛衣,花花绿绿,五彩缤纷。
白斌从墙的这边走到那边,又从那边返回到这边,边走边看,不时地望望停放在店门口的自行车。
直到此时,他仍然不知道自己要买什么。
他的眼光每掠过一件毛衣,脑海中就出现一幅一个女孩穿这件毛衣的画面。
她冲他笑着,他的脸红了起来。
有时脑海中镜头切换,是自己小时候穿花衣裳的画面。
年底顾客多,店员无暇招呼他,他趁机可以看个够。
他走到门口时,忽然看着放在地上的架子上挂着一些羊毛围巾,他马上被吸引住了。
他开始着手挑选,一边比划着,一边在脑海中想象着画面。
他终于挑中了一条半长的红围巾,趁店员过来时询问价格。
店员说:“特价货,二十,不讲价!”
他有些害羞地掏出钱,付了账。
白斌把包装好的红围巾挂在车把上,骑上车心满意足地走了。
到了东出口,停下车,白斌却有些胆怯,看着透明包装袋里的红围巾,他忽然有种想逃跑的感觉。
停在那里半天,终于推着自行车向运煤专线走去。
远远地望见齐王面馆的招牌,白斌的心狂跳起来。
越接近那里,心跳得越厉害。
他的脚步越放越慢,终于还是到了门口。
立住车,拿了红围巾,站在门口做了个深呼吸,推门进去了。
面馆里很冷清,只有两个顾客在吃面,却不见吴小异。
那张折叠床静静地立在墙角,被一块透明塑料布包裹得严严实实。
老板娘从厨房出来,招呼道:“找个地方坐,大碗小碗?”
“我,我不吃饭。”白斌说。
“那你是?”
“找人。吴小异呢?”
“哦,她回家过年去了。”
白斌愣了一下,狂跳的心脏骤然停止。
“那没事了。”
白斌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老板娘问了一声:“你是不是叫白斌?”
“对,我是叫白斌。”
白斌回过头,疑惑地望着老板娘。
“那你等等。”
老板娘回里面去了,片刻后出来,手里拿着一双手套。
“她说你如果来了,让我把这个给你。”
白斌心头一热,微微发颤的手接过那双手套。
那是一双用毛线织的,浅黄色的手套,每只的手背上锈着一股小红花。
“那她明年还来吗?”
“应该来吧,年底没生意,我就给她放了假,我让她正月十五以后过来。”
白斌拿起那条红围巾,在手里轻轻地摩挲着。
虽然隔着一层塑料包装,但还是有一种十分舒服的柔软的感觉。
“你,你,”白斌双手捧着红围巾递在老板娘面前,“你把这个给她。”
“好的。”
老板娘一接过红围巾,白斌就逃也似的跑了。
骑上车一路狂飙,直到回到镇上时,激动的心情才平静下来。
走到自家胡同口,那里停着一辆面包车,后门大开门,一个长头发青年坐在座位上,吹着口哨抽着烟。
白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那辆面包车端端正正地堵在胡同口。
一般人停车,都是停在胡同两侧。
白斌看了看那个长发青年,推着自行车,从一侧的空隙往里走。
空隙太窄,编织袋卡在了车身和墙壁之间。
那个长发青年跳下车,帮白斌推了一把。
白斌说了声谢谢,长发青年说:“不用客气!”
走到自家院门口时,见那里也站着一个青年,还冲白斌轻薄地打了个响舌。
白斌觉得莫名其妙,进了大门,见屋门前的水泥台阶上还站着一个人,是个中年男人,双手抱着胸。
因为父亲的特殊工作,家里常来各种陌生人,白斌早已司空见惯。
但是今天总觉得气氛不对。
透过玻璃,看到父母房间里坐着三四个人,抽着烟,喝着茶,说着话。
白斌靠墙停好车,把大编织袋解下来。
他不想打扰父亲的工作,就提着编织袋往自己屋走。
那个中年男人看了一眼编织袋,问:“办了点年货?”
“嗯,是呢。”
白斌应答了一声,就进了自己屋。
陈丽梅在屋里,正鬼鬼祟祟地朝玻璃上往外瞅,看到白斌,赶忙凑上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他们要杀人!”
白斌吃了一惊,“谁要杀谁?”
“他们要杀睡在床上的那个人。”
白斌又吃了一惊,急忙出了屋。
那个中年男人礼貌地冲他点点头,白斌又觉得不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往常也有来家里闹事的债主,一个个吹胡子瞪眼,抡拳撸袖子,气势汹汹,有时甚至还带着刀,但每每被父亲轻松化解。
当然,这种事是极个别的,一定是账目上出现了问题,两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今天这些人,看着都很文明,怎么会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