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斌如饥似渴地沉浸在思维的快感之中,浑然忘我地挥舞着钢笔,像一个剑术高手,肆意挥舞着他心爱的宝剑。
上学九年,这是他经历的最痛快的一次考试。
答完卷子,时间过去了三分之二。
白斌又快速地检查了一遍,觉得没问题,就起身交了卷。
史长存说:“时间还长呢,你再检查检查吧。”
“不用了。”
白斌说着,回头扫了一眼同学们,同学们向他投来难以置信的目光。
“这么快?”
“不可能吧!”
两个同学在低声说着话。
沈曼正在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
张浩博把钢笔顶在额头上冥思苦想着。
白斌跟史长存说了声再见,就走出教室。
一口气跑回家,在开院门的时候,听到父亲正在发着脾气,高吼二叫地骂着陈丽梅。
“全是你害的!我说过两天再走,你非要那天走!你这个扫把星,狐狸精!去死吧!他妈的……”
陈丽梅呜呜地哭着争辩:“我要看海绵宝宝,就要看嘛……”
白斌苦笑地摇摇头,打开门进了院子,进了父母的房间。
白伟志自己将护理床摇了起来,半躺着身体,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
陈丽梅在抢夺着遥控器。
两人僵持不下。
电视里播放着一档普法节目。
很显然,两人因为看电视意见不统一,吵了起来。
目前是白伟志占了上风,陈丽梅不甘示弱。
白伟志看到白斌进来,叫道:“快把这个贱女人拉出去喂狗!”
白斌走过去,拉开陈丽梅,朝她瞪了一眼,喊了一声。
陈丽梅不闹了,委屈地说:“我要看海绵宝宝。”
白斌想了想说:“海绵宝宝嫌你不听话,气得走了。”
“啊!”陈丽梅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真的吗?”
“真的。”
“那我听话呀,你让他回来吧。”
“好,你跟我来。”
白斌把陈丽梅领到自己的房间,去外面捡了几颗石子。
“你乖乖地在这儿待着,不能吵,不能哭,不能闹,不能跑,海绵宝宝就会回来的。”
陈丽梅用力地点点头,盘腿坐在地板上玩起了石子。
平房的地板不比医院的地板,医院是软胶地板,而且是楼房,不潮。
平房的地板却是水磨石地板,紧挨着下面冰冷的泥土。
白斌担心陈丽梅坐得时间太久会闹出病来,就说:“你上床玩吧!”
陈丽梅哦了一声,脱了鞋,直接爬到床上,身上沾着的泥土拍也没拍一下。
白斌想让她把外层的衣裤脱掉,想想还是算了吧,大不了多洗两次床单。
锁上门,白斌就返回学校。
门卫李大爷看了看表,“马上要迟到半小时了,你如果再迟来五分钟就不让进了。”
拿出钥匙开了小门。
白斌说了声谢谢,向教室跑去。
李大爷在后面喊:“快点跑!”
到了教室,白斌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监考老师看了看表,放他进去了。
其后的考试都是如此,白斌总是迟迟地到教室,早早地交卷回家。
每回一趟家,父亲和继母都要生出一些新鲜的事来。
白斌忙得焦头烂额,腿都快跑断了。
总共六门功课,考一天半。
尽管白斌马不停蹄地跑,但最后一场还是没考上。
学校规定,像期中和期末这种正规考试,最迟不能迟到半小时。
交卷不能提前45分钟,以防作弊。
白斌跑到校门口的时候,已经超过了半小时,李大爷不给他开门了。
一顿软磨硬泡,李大爷勉为其难地开了门。
跑到教室门口时,足足迟到了四十分钟。
这节考英语,正好是校长沈云飞监考。
沈云飞看了看表,又看了看白斌。
“听说你来了,我很高兴,按理说你已经迟到四十分钟,不能让你进来了,但考虑到你情况特殊,进来吧!”
白斌如释重负地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沈云飞正要给白斌拿卷子,沈曼忽然喊了一声:“报告!”
沈云飞问:“什么事?”
沈曼站起来,“他既然已经迟到了四十分钟,就只能按弃考处理!”
同学们起了一阵骚动。
沈云飞愣在那里,沉吟片刻,说:“特殊情况嘛,这次就破例了,下不为例!”
“那不行,人人要都破例,那还立什么规矩?”
沈曼凛然又傲然地望着沈云飞,倒像个英勇不屈的女英雄。
“你是校长,应该带头遵守学校的规定!”
沈云飞给沈曼使眼色,沈曼视而不见。
她的同桌张浩博扯着她的衣袖,让她坐下,她一把甩开他的手。
看样子,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一个女生低声说:“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吗?又不是中考。”
别的同学附和:“就是,中考能考第一才是本事。”
“排名那么重要吗?”
“再说白斌半年没上学,未必能考第一”
……
沈云飞犯了难。
他的意思是想让白斌考,可是沈曼说得确实有道理,尽管听上去很像是无理取闹。
规矩是自己立的,然后自己带头破坏,确实说不过去。
白斌拿起书包站起来,说了声“我不考了”,就走出了教室。
走在回家的路上,白斌的心隐隐作痛,他觉得自己辜负了吴小异。
不圆满的考试,似乎在预示着他的求学之路,只能得到一个残缺的结局。
等走到家门口,一切的胡思乱想就不得不终止了。
有什么好想的?
既然要结束,何必要理会圆满不圆满。
三天后领通知书,白斌本不想去,但想到自己要退学,有必要跟老师说一声,就去了。
他低着头默默走进校园,看到一群学生围在广场中央的公告栏前议论着什么。
他知道,那是期末考试的光荣榜出来了,张贴着三个年级前五名的各科成绩和总分。
往年白斌懒得去看,今年却极想去看,毕竟这是他在沈中的最后一次考试,也是他唯一没获得第一名的一次考试。
对他来说,这意义非凡,他想留个纪念。
但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向教室走去。
听到有人叫他,转头一看,是云凤,他也站在公告栏前。
“干嘛?”白斌站住了问。
“你过来!”云凤冲他招手。
白斌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