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进去,接起电话,是姐姐打来的。
“你哪去了?怎么不接电话?”姐姐着急地问。
“我刚回来。”
“你走了那么久怎么才回去?”
“我有点事。”
“啊呀,没一个省事的!”姐姐带着哭腔埋怨道,“我这儿忙得要死,你才消闲得云游四方去了!”
“姐怎么了?”
“就这个疯老婆,快把我搞死了,一会儿也不消停,满医院疯跑。”
“姐,你瞪她一眼,喊她一句就消停了。”
“我不知骂了她多少句了,不管用!你骂她,她就笑,跑得更欢了。”
“姐你辛苦了,我明天一早就过去!”
“她如果再不听话,我可不管了,快让跑出去冻死算了!”
挂了电话,白斌去了妹妹的房间。
弟弟也在那里。
两人靠着床头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瑟瑟发抖。
“冻死了冻死了,快烧暖气!”白真哆嗦着说。
白斌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刚从外面的冰天雪地里回来,他还觉得屋里挺暖和的。
手脚开始解冻,又麻又痛,简直要断掉似的。
他清理了一下身上的积雪,搓搓手,就跑到厨房生起了暖气炉。
烧热的水顺着铁管流到几个房间里,热气散发了出来。
暖气炉很大,很费炭,白斌跑到炭房打了一堆炭,都用铁盆端回来倒在地上。
好在现在陈丽梅不在家,不然她是不让这么干的,她要求烧完一盆,才能往回端一盆。
白斌一口气端回半地炭,够烧几天了。
然后把不想离开被窝的白真和白双拉起来,拉到厨房。
“我和姐姐要陪爸爸妈妈,这段时间估计没人管你们了,你们自己照顾好自己。饭就在外面吃吧,泡方便面也行。但是炉子不能断火。”
白真和白双不高兴地撅着嘴,双手紧抱着双臂。
“记住,一大早起来,先加一炉子炭,加满。晚上临睡前也要加一炉子炭。底下的灰满了,就铲在簸箕里倒出去。不想出去倒,倒在院子里就行。”
姐弟俩望着燃烧得像火车一样轰隆隆响的炉子,半天不说话。
“记住没?”白斌问。
两人还是不说话。
白斌对白双说:”你是男人,家里的活多干点。”
白双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白真瞟了一眼白斌,“我们没钱了,你给我们点钱。”
白斌摸摸衣兜,自己也没钱了。
本来姐姐给他的钱就不多,吃了几天饭,换车胎又花了些,现在只剩下几块零钱了。
“你俩出去赊账吧,等爸爸回来还。”白斌只能如此安排。
“人家都不给我们赊了。”
“为什么?”
“说是赊得多了,还清了才能再赊。”白真说。
“他们还说,爸爸妈妈死了,没人替我们还钱了。”白双补充了一句。
姐弟俩说着,眼圈一红,抽泣了起来。
白斌出了厨房,到处翻箱倒柜地找钱。
床头柜、电视柜、衣柜都找遍了,所有不锁的抽屉也都打开看过,只找到十几块零钱,都给了弟弟妹妹。
显然是不够的,白斌于是瞄上了衣柜里面那只锁着的抽屉。
他知道,父母常在那里放钱。
白斌去炭房拿了一把锤子,去凉房找到一把改锥,准备撬锁。
他把改锥插进抽屉锁上面的缝隙中,正要用锤子敲,白真喊道:“那个柜子不能动!”
白斌回头,疑惑地望着妹妹。
“妈妈说过,那个柜子我们不能动。”
白斌苦笑一下,心想,爸妈现在谁也管不了了,我们只能自己管自己了。
没理妹妹,抡起锤子砸了起来。
把改锥砸进缝隙中,向上一撬,抽屉的前盖就被破坏了。
拉出来,看到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两万元钱。
在那时,镇上能拿出两万元钱的人家,恐怕也仅有白家一家。
白斌抽出一百块钱递给妹妹,“你是姐姐,要学会管钱,省着点花。”
白真接过钱,眼睛却紧盯着白斌手里的两万元钱,指了指说:“那是爸妈的钱?”
“嗯,我知道。”
“那给我!”白真向白斌伸出手去。
“不能给你,我先保管着。”
“你是外人,不能管家里的钱,必须给我!”白真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
白斌心里一苦,有心把钱甩给妹妹,但想了想,还是不能给她。
白真拿上这么多钱不安全,沈甸镇虽小,但向来不太平。
“你还小,还没到了管钱的时候。”白斌把钱揣进了两个裤兜,一边一万,“你俩回屋睡觉吧。”
白真又把目光转移到白斌的两个裤兜上,眼睛中充满了敌意。
又和弟弟交换了一下眼神,毕竟白斌对于他们来说,是个成年人,所以不敢强要。
姐弟俩又站了一会儿,不高兴地回自己屋去了。
白斌坐在沙发上,想计划计划以后的事情。
继母陈丽梅醒了,大夫让她出院,可是回到家,谁管她呢?
这么冷的天,跑出去一定会冻死。
自己还要给爸爸陪床,姐姐要上班,哥哥要上学,弟弟妹妹不中用。
难!
实在是难!
又想到了吴小异,她说有几千元钱,就能开个小面馆,自己当老板。
摸了摸自己鼓囊囊的裤兜,能借给她一些吗?
她今年只有十五岁,能独自开面馆吗?
能办营业执照吗?
如果把钱借给她,怎么向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交代,那钱毕竟不是自己的。
关键是,自己是外人。
家里的钱,谁都可以支配,唯独他没有这个权利。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也懒得回自己房间了,就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梦中听到有人进了屋,听到拨电话的声音,听到白真的声音说:“姐姐,白斌砸了家里的锁,拿走两万块钱……”
白家兄弟姐妹的关系很复杂,白文和白武是一派,白真和白双是一派。
两派之间的关系,又都比跟白斌的关系近。
所以当白真和同父同母的弟弟联手对付不了外人白斌时,就去求助同父异母的姐姐。
这就是天然的血脉亲情。
白真的声音越来越低,白斌听不到了。
即使听到,也装作没听到,况且他实在太困了。
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香,做了一个梦。
梦到吴小异的面馆开张了,就开在运煤专线旁边。
面馆装修得很豪华,吴小异花枝招展地站在门口迎接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