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和终南山都在秦岭山脉中段,距离不远。子时二刻,老黑落下云层,从主峰上掠过,李星月凝神俯瞰,眼底神华内蕴,黑夜之中丝毫不受影响。
远处山林中,一大片红杉树紧密簇拥,树林后两座矮山环抱一座幽谷,谷中小楼林立,繁花似锦,十分清雅秀美,花红柳绿中,一片金黄色非常醒目。
“老黑,落那。”
李星月估摸着黄叶茂密的树就是洛诗悦说的古杏树,用手一指,老黑轻鸣一声,斜落谷内。几名值夜的弟子听见雕鸣,循声一望,看到一道巨大黑影落下来,搞不清是什么东西,连忙提着灯笼往老黑落下的地方去查探。
搂着谢云清跳下雕背,李星月打量着千年古杏,并没有他想象的高大,树梢离地也就十多米,树干倒是十分粗壮,直径应该有四米多。
左右看看,旁边有个小亭子,牌匾上刻着春风亭三字。李星月走到亭内,轻轻一跳,单手攀住横梁,脑袋高过梁木,见中间部分和其他地方颜色不太一样,用手指挖掉木屑,下面出现一个红色木盒,他拿出木盒落地,弹指崩开银锁,打开盖子,一股粉烟飘起,带着淡淡腥味。
“小丫头,竟然没告诉我下了毒,啧啧。”
李星月淡笑一声,挥手散去毒雾,盒子里有两寸厚的宣纸,第一张上面写着冰凌草的介绍和画像,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儿家之手。
“夫君,有人来了,我们不跑吗?”
百米之外,有人提着灯笼走来,谢云清笑着出声提醒。
长生药汤和养气术这种能够延长寿命的东西是无价之宝,洛星鸿宁可洛家绝后都不交给别人,小丫头抄录的不一定完全。李星月有心将他们留在望月楼,把盒子收进臂环,走到亭外说道:“不着急,正好让他们传个话。”
四名灰衣青年男子走到近前,打量着二人一鸟,他们这些普通弟子常年住在谷内,对外面的事所知甚少,并不认识老黑,当先一人冷斥道:“你们是何人?胆敢夜入我教总坛,报上名来。”
“我是你们教主的朋友。”
李星月微笑道:“司马云鹤在谷里吗?”
“教主已经歇下,公子稍等。”
李星月气度悠然,看着不像说谎,领头弟子声音转缓,客套一句后快步离开,去回报教主。
半刻钟后,一名三十七八岁,容貌端正的儒袍男子和领头弟子一起走来,看到李星月和黑雕后,心中了然,有些疑惑的拱手道:“李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还请移步客厅,饮一杯热茶。”
“冒昧来访,已是失礼,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主人。”
李星月轻笑道:“今天来是想求个情,希望司马教主能高抬贵手,放洛家三人一马。”
“哎……洛老他是真的误会我了。”
司马云鹤叹息道:“还请李公子转告洛老,我虽然想看毒经,但从来没想过强迫他们,更没有暗害他们的心思。这药谷是我们几家先辈共同传下来的,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可以回来居住,我绝不会为难他们。”
这家伙不会给柳月娥背了黑锅吧,李星月想了一下说道:“好,我会告诉他们的,夜深了,诸位回去安歇吧,告辞。”
老黑展翅起飞,李星月拉着谢云清跃上雕背,司马云鹤欲言又止,抬头看着他们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夜空里。伫立良久,幽幽一叹,又一次想起十多年前和那个满心仇恨的美艳女子在山野里找寻草药的日子。
“李姑娘,快看这里,紫灵芝,百年难得一见的宝贝。”
“是炼制冰魄毒的吗?”
“那倒不是,可它……”
“嘭……”
一掌拍来,灵芝碎成粉末,背着竹篓的女子冷声道:“在提和冰魄毒无关的东西,我把你的舌头割了,快走。”
“你这是暴殄天物……啊……呜……别打了,姑娘,我错了……”
……………………
玉人娇躯伏君怀,似水柔情谁不怜。
四更时分,秋晨微寒,老黑从望月楼上滑过,回到峰顶歇息,李星月抱着睡着的谢云清无声落地,走进卧室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脱去锦靴,拥着佳人和衣而睡。
“唰唰唰……”
早上起来,洪凌波打坐后照例在院中练剑,这两年她勤学苦练,最近一段时间领悟颇多。从组成玉女素心剑的玉女剑法和全真剑法里各取所需,摸索出一套剑法,虽不似玉女素心剑精妙绝伦,却也攻守兼备,相当凌厉。
“洪姐姐,吃饭了。”
小七和澹台容端来米粥和几碟小菜放在石桌上,洪凌波将长剑扔回剑鞘,笑着说道:“去喊一下你谢姐姐啊。”
韶雪梅面露微笑,小七被她们骗着打扰过好几次李星月和谢云清休息,摇头道:“谢姐姐累了,应该多休息会。”
“哦……”
洪凌波揶揄道:“你谢姐姐又不做活计,怎么会累呢。”
“我不知道。”
小七俏脸微红,低头喝了一口粥,看看两边厢房,点头示意道:“用不用给他们送些吃的?”
洪凌波摇头道:“算了吧,我这师公不知道又要做什么坏事呢,咱们不管,吃饭。”
“师公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做坏事呢?”
李星月拉开房门,走到院子里洗漱着说道:“凌波,你对我误会颇深啊,剑法练的如何了,一会我指点你几招。”
“徒儿是跟小七说笑呢,师公是大好人,对我最好了。”
洪凌波笑呵呵道:“一会还要帮小七去买配料呢,改天在让师公指点。”
“买东西哪有凌波姐姐练功重要。”
小七眉眼弯弯道:“有薛大娘她们去就好了。”
“练功确实重要。”
洪凌波一本正经道:“师公不是想让大家都学武功吗,我从明天开始就教小七,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传授你。”
“我一定努力学。”小七对于武功十分向往,听出来洪凌波有意让她吃苦头也不在意。
吃过早饭,几人去前堂忙活,李星月梳洗完叫上柳月娥,一起来到西厢,把关爷孙三人的房间门都打开。洛星鸿和洛延宗脸色阴郁地走出,见洛诗悦没有出来,走到她房间一看,小丫头正抱着双腿蜷缩在床上,头埋双膝,长发垂落。
“悦儿,你怎么了?”
洛星鸿关心的问了一句,洛诗悦抬起头,双目红肿,泪痕满面,哭泣道:“爷爷,诗悦不孝,对不起。”
“你……”
洛星鸿不敢置信道:“你把毒经给他了?”
“我……”
洛诗悦摇头道:“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妖法,把我变成了没有思想的木偶,问什么答什么。爷爷,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相信我,孙儿绝不是因为贪生怕死将药典的消息告诉他的,我现在就证明给你们看。”说着拔下头上银簪,猛地往脖颈里扎去。
“悦儿……”
“妹妹!”
三人一起惊叫,李星月抬起手掌往回一引,银簪咻的一声飞入他手中,洛诗悦呆呆的看着空手,洛星鸿冲到床上抱住孙女安慰道:“傻丫头,爷爷相信你,爷爷不怪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了。”
“我在外面等你们。”
李星月不爱看凄凄惨惨的场景,抬脚走出屋子,在石桌旁坐下,柳月娥跟着他走过来,开口说道:“李公子,你能不能放过小悦儿,你放了她,妾身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
“奇怪,你昨天不是还要杀她吗?”
“我那是吓唬洛星鸿那个老不死的呢,他们三个武功浅薄,我若想下杀手,他们怎么能逃到这里。”
“你们的事情真是一团乱麻。”
李星月摇头轻叹道:“放心吧,他们三个我留着有用,至于你嘛,年老色衰,本公子不要。”
柳月娥郁闷地看了李星月一眼,在心里暗道,老娘年轻时也是美人,是你没这个福气,哼。
半刻钟后,洛家三人来到院中,洛星鸿对李星月拱手道:“李公子,药典的消息你已经知道,可否放我们离开?”
“呵呵。”
李星月伸手在背后一摸,从臂环里取出木盒放在桌上,轻笑道:“药典我已经取回来了,除了第一张,其他的我还没有看。”
洛诗悦羞愧地低下头,洛延宗伸手握住妹妹的手腕,洛星鸿沉默一会,拱手向天,沉声说道:“医典中的内容有一部分是师祖药王孙真人传下,真人一生悬壶济世,救人无数,希望公子莫要用它为恶。”
“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李星月指着身后山峰,几人抬头看去,星月书店四个大字金光闪闪,李星月接着说道:“本公子是开书店的,我准备将医典分成五册售卖,洛老觉得应该卖多少钱一本?其实这些东西还是传之于世比较好,珍藏密敛,万一哪天断了传承,岂不可惜。”
“不是老儿不愿相传,实在是家祖有训,不可忤逆。”
自己家十几代人的心血,凭什么要给别人,洛星鸿抱拳恳求道:“公子既然不感兴趣,还请成全我这点私心,不然老儿死后无颜面对先人。”
“求公子成全。”
洛诗悦满心愧疚,扑通一声跪下,随着爷爷请求。
“答应你们也不是不行。”
李星月微笑道:“药谷你们肯定是不会回去了,以后留在此地开个医馆吧,顺便为我熬制些汤药,怎么样?”
“有本公子在,司马云鹤绝不敢再打毒经的主意。”
“李公子愿意收留,是看得起你们,你这老不死的还犹豫什么。”柳月娥担心洛星鸿犯傻,出声轻喝。爷孙三个刚出药谷半个月,不清楚李星月是什么人,她可是知道此人有多凶恶,从这小子过往所做之事来看,洛星鸿若是拒绝,想活着走出院子应该不比走出阎王殿容易。
药典不外传,以后还有人给撑腰,洛星鸿是固执又不是傻,自然一百个愿意,点头答应道:“以后就麻烦公子照应了。”
“好说。”
李星月淡然一笑,对洛诗悦说道:“小丫头,起来检查一下你盒子里的东西有没有少。”
洛诗悦仔细查过盒子里的纸张和放的时候做得记号,确认李星月没有翻动过,点头道:“没有。”
“那就好。”
李星月拉起盒盖轻轻合上,心念一动将里面的纸张和臂环里准备好的调换位置。右手托起盒子往空中一扔,一掌推出,浑厚罡劲将盒子直接炸碎,片片碎纸如雪花一般落下。李星月掌心朝天,将所有纸片聚成一颗白球,炙热内力喷出,纸球立时变为火球,不消片刻就化为灰烬,随风湮灭。
“公子高义,老夫感激不尽,今后但有所托,我爷孙三人鞠躬尽瘁,在所不辞。”洛星鸿一脸真诚的弯腰行礼,洛诗悦心头阴霾尽去,眉眼中有了活力。
“呵呵,洛老言重了。”
李星月微笑道:“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正好我也没吃,先喝杯茶,我去让厨房准备一桌酒宴,算是给几位接风洗尘,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