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工回家,我带些吃的回去,也贴补一下大房那几个孩子吧。”
眼下她所能够为吕氏一家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被王春儿母子惦记着的吕氏,终于在几个儿子的轮番照顾与期盼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环顾四周,见还睡在原先的屋子里,不由得轻声松了口气。
她可真怕啊!
就怕她醒过来后,人已经不在婆家,被她那位好婆婆强行送回了娘家。
好在......她婆婆待她,总算还有几分良心,没有做得太绝。
“娘亲......娘......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见吕氏醒过来,几个孩子立刻扑到她的床边,仔细地打量着娘亲的状态。
“我先喂你喝点水。”
良孝和良杰紧挨着吕氏,乖巧地将准备好的水端过来。
“我......这是睡了多久?”
“你们阿奶呢?还有你大哥?”
吕氏看着窗外昏暗的天色,还有几个孩子模糊中带着脏兮兮的小脸,不由得开口问道。
“娘!你已经昏迷整整三天了,我们真是好害怕啊!”
“生怕你不要我们了,生怕你再也不会醒过来。”
几个孩子想到这几天经历的一切,只觉得实在是太过惊心动魄,不由得呜呜直哭。
“大哥去顾家当差了,以后......他会留在顾家干活,只有在休沐的时候才能回来看看。”
良孝提起大哥,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落寞。
“什么?”吕氏的脑子还有些懵,完全弄不明白儿子们说的意思。
良忠居然也在顾家谋到了差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啊!
只是为什么他却不能像弟妹母子那样,每天回家?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说,良忠的差事并不是弟妹帮着找的?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吕氏的精神还处于恍惚之中,记忆依然停留在撞破头,以死明志的那一刻。
原来......她那一撞竟是如此的厉害,居然让她昏睡了三天之久。
也因此,错过了家里发生的许多大事。
“娘......阿奶是坏人,她欺负我们,她还打我了。”
大妮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依靠似的,从一旁冲到娘亲的跟前,哭诉着被卢婆子打骂欺负的经过。
吕氏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儿还带着红肿脸颊,只觉得一切是那样的不真实。
孩子们说的这些话,她一字一句都听在了耳朵里。
可组合在一起,怎么就让她听不太明白了呢?
良忠为了救她的性命,卖身进了顾宅当下人。
这便是他不可能像王春儿母子一样,下工之后可以回家的原因。
而为了把她从小武娘的手里救回来,良忠更是付出了许多许多。
“我的儿啊!”
吕氏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我苦命的儿啊!以后入了奴籍,让我这个做娘的还怎么活啊!”
吕氏从孩子们的口中,听说了良忠为了她和这个家所做的一切,不禁悲从中来,失声痛哭起来。
卢婆子听着吕氏的哀嚎声,腾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她早早便吃了东西,躺下休息。
原本就心里有事睡不着的她,如今耳朵里不断地传来吕氏的哭喊声,越发地睡不着了。
这个贱娘们儿的命还真够大的,听说都已经被小武娘他们抬上了坟山,居然还能安然无恙地抬回来。
不仅如此,吴大夫给她用的那些药,也实在是给力。
不过给她上了三回药,居然真的把人给救醒了。
良忠那个傻小子,对他娘还真是大方又舍得。
分家之后,居然又请吴大夫给吕氏上了一回药,毫不在乎地拿出一两银子。
卢婆子看着良忠那副大手大脚的模样,两眼都冒着绿光。
她曾不止一次地想,若是哪天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她的儿子们可愿意为了给她治病,自卖自身筹银子给她治病。
想到已经没了的铁锤,还有一直未归的铁头,卢婆子的心里没有答案。
她索性翻身下床,朝着大房的屋里走去。
“阿奶!”
伴随着大妮的惊叫出声,吕氏的哭声也不禁戛然而止。
她缓缓地仰起头,艰难地撑起身子坐起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好婆婆。
这个曾经也对她疼爱有加,处处维护的婆婆,居然会在她昏迷之际,将她转手给了小武做阴亲。
想到这里,吕氏便不由得紧紧地咬着牙,眼中迸射出浓浓的恨意。
“还真的醒了啊!”
“没想到,你倒是还生了几个孝顺儿子。”
卢婆子板着脸,不请自来地走进屋里,随手拉了把凳子坐在了吕氏的床前。
“你都听说了吧?良忠如今已经卖入顾家为奴了,都是你这个当娘的干得好事!”
“哼!没事儿学人家撞头,以死明志。”
“有本事,你倒是真给我死去啊!”
卢婆子想到自家的大孙子,成了奴籍的小子,就浑身不得劲。
“如今死又没死成,平白花了我家这么多银子。”
“三两啊!除去第一回顾娘子好心赠你的药,良忠为你头上的伤,足足花了二两银子呢!”
“有这么多银子,干什么不好?全敷到你头上了,连个泡也不起一个。”
卢婆子越想越生气,越说越大声,只恨不能时光可以倒流。
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吕氏给了结了,省得她害了良忠,更害得她没了大孙子。
“娘这话说得不对吧!”
吕氏强撑着身子,死死地瞪着婆婆,咬着牙说道。
“若不是娘一个劲地冤枉我,非说我的不是,我又怎么会......”
“怎么会想到要撞头明志?”
吕氏睚眦欲裂地瞪着卢婆子,只恨不得把她的身上盯出几个洞来。
“只是苦了我家良忠,从此以后......就是顾家的人了。”
“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能给这孩子赎身,脱了这奴籍。”
吕氏说着,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看向婆婆,只希望这个老婆子,能看在她往日还算孝顺的份上,能把良忠给她的三两银子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