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他起床没看见娘亲在院子里忙活,就去成秀才那,厉神捕已经在等他了。
快到中午,他回到家吃饭,母亲已经在家了。
母亲难得取了块腊肉来炒,午饭他吃得香极了。成母说道:“娘早上去打听了一圈,那厉神捕是个厉害的人,你就跟他学本领去吧。”
成守义讶然:“就这么答应了?”
成母说道:“对啊。”
“……我、我一走就是好久好久的,回头我在哪我都不知道。”
“知道。”
成守义生气了:“你白天夜里都见不到我的!”
成母面色淡然:“知道了知道了。”
成守义更生气了:“你都不留我!”
成母没有说话。
三天了,两母子都不说话。
成守义埋头跟厉神捕学习,首先就是压腿。
妈呀!这哪是压腿,简直就是要命!每天他都一身痛,但三哥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成秀才也说“天将降”什么“苦”什么,算了想不起来,反正就是同一个意思。
可身体的痛不算什么,晚上回到家里看见一点也不挽留他的娘亲他才觉得痛苦。
阿娘是不是巴不得整日调皮捣蛋的他离家?
大概是吧。
留在这多一张嘴,他又帮不上什么忙。
想通后,他早上主动跟母亲说了话,母子俩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共处融洽。
一晃到了第十天,成母早早起来给成守义换好衣服,特地挑了身新衣裳。她又说道:“厉神捕到处跑,自己也就背个包袱,所以你也别带太多东西,什么都跟他一样粗糙地将就吧。”
成守义问道:“娘怎么知道厉神捕只背个包袱?”
“听说的。”
“哦。”成守义要打开包袱看看,被母亲阻拦了。他看出发的时辰也快到了,就将包袱往背上一系,“那我走了娘。”
“好。”成母难得沉默,“要听厉神捕的话,别捣蛋,记得也要认字啊,当官不能大字不识。还有……”
“知道了娘。”成守义没听见自己最想听见的话,他多希望她能挽留他。
可现在全都是叮嘱。
阿娘果然讨厌他。
成守义无比失落,垂首道:“我走了。”
“好。”
成母低应一声,淡然地站在家门口目送儿子离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坚强的母亲才掩面哭泣。
谁愿自己的孩子年纪小小就离开家,可是祖祖辈辈都在这渔村,过着清贫的日子,出海风险也极大,有好的去处她不能也不想拦着。
那可是朝廷闻名的厉神捕,儿子何德何能能做他的徒弟,这是有出息的事。
能光宗耀祖。
能对得起亡夫。
只是……她不舍罢了。
成守义一步三回头,都没等来母亲追来的身影。他实在是很失望,到了成秀才那,林无旧已经等在那了。
林无旧快步跑过来抱了抱他:“六弟你要好好练武学习,厉神捕说了,他大概五年后回转个圈回到这,我们五年后再见!”
“嗯!”成守义说道,“到那时你可要变成一个神医啊。”
林无旧觉得这个期盼可太大了:“你也要做大侠!”
厉神捕跟老友说了会话,就准备带着成守义走了。他看看成守义那小包袱,说道:“你娘还真的就给你收拾了这么点东西啊,我都跟她说了没事儿多带点,你背不动我来背,真是太客气了。”
成守义微顿:“我娘找过你?”
“找过啊,十天前特地跑到镇上找我,拉着我问了好多话。哈哈哈,知道我不是坏人,这才放心,让我好好照顾你。”厉神捕叹道,“是个好母亲。”
成守义咬了咬唇:“她都不留我,还总想让我走。”
“傻孩子。”厉神捕说道,“她若留你,你哪里舍得离开她。她这是为了不耽误你的前程,你可不能不明白她的苦心。”
“真的?”成守义忽然想起母亲不让他看的包袱,那会给他留一封依依不舍的信吗?如果有,那他就信了。
他急忙解开包袱,打开一瞧,里面也就两身衣裳,两袋干粮,一串铜钱,其余的竟都是新纳的鞋底,大大小小。
整好五对,正好五年。
他怔然,拿着纳的鞋底哭得不行,扔下包袱就往家里跑。
路上的村民刚听见哭声就看见一个泪人奔了过去。
成母已回到家里,忽然听见哭声,一回头,就见离去的儿子又回来了。她愣了片刻,抄起扫帚就问道:“厉神捕不要你了?你是不是胡说什么了!”
“娘!”成守义抱住她,小小的身躯抖如筛子,“我会好好跟着厉神捕的,什么苦我都不怕,我要出人头地,给你买田买地,让你跟镇上的地主婆一样不用再吃苦!”
扫帚从手中滑落,成母也抱住这唯一的孩子,母子俩哭成一团。
厉神捕没有进去,蹲在门口把那凌乱的包袱收拾好,又将那一串铜钱放回窗户下。
这铜钱对普通农户来说,不知要积攒多久,怕是将家底都掏光了吧。
他可没忘记这妇人的衣服都有好几个补丁。
等了一会,眼都哭肿了的成守义走了出来,还带着哭腔:“厉神捕,我们走吧,再不走船就要开走了。”
“喊什么神捕啊。”厉神捕说道,“喊师父。”
成守义大为震惊:“秀才说很多人想拜你为师,可你都不收。”
“那谁让你不在那‘很多人’里头呢。”
成守义还在发愣,成母低声:“快喊师父。”
成守义立刻大声道:“师父!”
厉神捕笑道:“师父会好好照顾你的。”他又对成母说道,“约莫五年我们才会再回来,到时我会还您一个能做大侠的儿子。”
成母不知道怎么跟人行礼,就干脆郑重地拜了拜——过年拜神仙的时候就是这么拜的。
成守义也朝母亲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跟厉神捕走了。
出海去,成材去,拯救天下,扫除罪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