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海船航行到老渔台,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庄玉在客房中待了两天后,就开始每天上午出来,到甲板上转一转。
每次出来时,船上的水手对其都颇为友善恭敬,庄玉都回之以感谢之意,偶尔也会和他们聊上几句。
站在海船甲板上,听着水手口中的糙话,望着远处的海面,庄玉心中有了些年少时在老渔台的感觉。
每天下午和晚上,他都会在客房中调息静修,每天服用一粒极品玄元丹,来逐步恢复体内的灵力状态。
自从八年前练成微尘元火、冲上金丹后期后,之前服用的通元丹,对日常修炼的作用就变得很微弱了,哪怕是极品通元丹也无明显作用。
庄玉在南阵岛上时,就为自己炼制起了玄元丹,此丹专为金丹后期修炼之用。
炼制玄元丹需要三种主药及一些辅药,一炉需要主药玄鹿角一根、婴鲤鳍两条、紫阴花四朵,一炉可出三十粒左右,玄元丹的灵力色泽为紫色透明。
这三种主药,庄玉在太初神舟上都弄到了不少,以他的六丁神火加之炼丹造诣,很轻易地就炼制出了极品玄元丹。
有了极品玄元丹,让庄玉在相当程度上,减少了每日的灵石消耗。
在南阵岛、炼火岛四十一年下来,庄玉储物袋中的火灵石已经见底,其他的各系灵石虽还有不少,但无法吸取用作于修炼。
微尘元火的灵力流转神通,可以让庄玉从其他系灵石中吸取灵力,吸取到的灵力只能寄存在体内,无法拿来作修炼之用。
庄玉准备日后将手中的其他系灵石,按照自己修炼所需,一批批地换成火灵石来用。
在海船上每日恢复修炼,庄玉体内的灵力状态持续好转。
到了第五天时,海船遇到了另外一艘海船,两艘船还隔着很远,两方的水手就互相喊着打招呼。
几声对喊之下,便知大家都是赶往老渔台的,两艘海船便开始一前一后地结伴而行。
到了第十天时,一起向北偏西方向航行的海船,已有了大船七艘、小船十三艘之多,已在海面上形成了一列浩荡的船队,并且所遇到的海船越来越多。
庄玉在客房中修炼闲暇之余,也会稍催丹田微尘元火,灵力出体化出一片清风,吹的整个船队都极为顺风。
每当此时,各船上年长的水手,就会在甲板上高举着双手,口中念念有词,向掌管四海的龙王爷,表示无比的崇拜和敬意。
随着船队靠近老渔台,庄玉心中也越回想起了自己记忆深处,老渔台的样子。
那是一个向南面向大海的老渔村,村里有六七十多户渔民,自己家的老宅在村东头,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
村里有一条延伸到海中的破旧码头,经常有几条小渔船停靠在那里。
在村子的北边,还有一座小山头,小山头靠西的位置有一个凹口,一条土路通过那凹口向北而去,是老渔台通往内陆的唯一通道。
并且在那小山头上,还有村里渔民的一些薄田,自己家还有两亩薄田在上面。
自父亲早逝之后,自己就经常在那两亩薄田中干活,似乎那在两亩薄田中,总有干不完的活。
不过自己从六丁观回来后,带来了六丁先师的大量银票,买下了那座小山头,还在小山头上建了一座依势而起、面向大海的三进四合大宅。
自己离开时,家中已算老渔台豪富,二弟刚娶了村上韩大户家的三小姐不久,三妹也和鹿林镇上一崔姓诗书人家嫡子,定下了婚约。
到了第十三天下午时,庄玉正盘坐在床头,催动体内六丁神火、九昧真火、微尘元火运转大周天,忽然听到外面有水手喊道:
“老渔台到啦。”
那喊声颇显有些兴奋,是长时间航海终于看到目的地的兴奋之情。
随着那喊声,船队中的各条船上,就都传出了水手们的兴奋呼喊之声。
庄玉也当即心神一动,一股无形的精纯神识,向外冲了出去。
那股无形神识快速冲上了高空,向着北面远处的海岸,纵神观察了起来。
只一眼看去,就觉此时的老渔台,和自己记忆中的已大不相同。
在那海岸上,从岸边延伸到海中的又长又宽码头,足有三十多条,码头两侧的大船泊位,也足有五六百之多。
已有一两百艘大小海船,停靠在了那些码头上,各条码头均是一派繁忙的景象。
在陆面上,从海岸起向北蔓延,一直蔓过那座小山头,入目之中尽是一条条繁华熙攘的街巷,街巷两边商铺、酒楼、客栈鳞次栉比,街巷中来往的行人也极多。
而那座小山头,从山脚下开始,整个就被一圈高大城墙围了起来,那城墙上门楼、垛墙、箭台、碉楼应有尽有,宛如一座大型环山堡垒。
在城墙的内部,依山势而起,建有大量的楼庭阁宇,其中不少建筑都是雕栏玉砌,很有豪家富族和宫廷皇家的结合特点。
神识悬于高空看着,庄玉双目紧凝,此时的老渔台,已远不是当年的那个老渔村了。
过了有一刻功夫,海船靠向了东侧的一条码头,船上一名小厮来请庄玉出房门了。
庄玉起身走了出去,看到陈康、陈骞、杨宏等人,都已到了船中央的甲板上。
庄玉迈步下到甲板,走了过去,刚一走到,陈康就笑着对他说道:
“幸有道长在船上,我们这趟船后半程顺风无比。”
“眼下船已到老渔台,庄族大祭要在七天之后举办,道长是否要留下来,和我等再待上一些时日。”
“我有家族拜帖在身,到时可带道长一同观看庄族祭祖大典,这也是可遇而不可求之事。”
庄玉脸上笑了笑,对陈康回道:
“多谢陈东家近些天的照顾,贫道闲云野鹤惯了,不喜这种喧闹之事。”
“贫道就不再叨扰了,便将离去。”
听庄玉说着,陈康微点了点头,而后从袖袍中取出一个蓝色荷包,递向了庄玉说道:
“这里有纹银五十两,还请道长收下,以作路资。”
看了眼蓝色荷包,庄玉又微笑着回道:
“贫道莽野之人,清心问道,这些金银之物,还请东家自用。”
“贫道谢过了。”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几句,等海船靠稳之后,陈康三人便送庄玉上了码头。
上了码头之后,在周围的繁忙嘈杂之间,庄玉沿着码头向北走了过去。
等走到岸边之时,他又回头看向了陈家海船,只见那海船上,有两只信鸽被放了出来,分别向北、向东飞了过去。
两条狗和六匹马也都被牵了出来,被牵到了码头上,六匹马两两并齐站好,三套颇为考究的马车车具正从船上被推下来。
船上的黑衣武师,也正从船舱中搬出一个个黑木箱子,庄玉看到那些黑木箱子之中,装的就是自己之前在船舱中看到过,装有金锭、珍宝和龙须根的木桶。
陈家众人已开始忙活自己的事了,稍看了几眼后,庄玉就转过了身,走进了老渔台。
一走进老渔台的街巷,看着街道两边的商铺酒楼客栈,听着口音各异的吆喝声,心中传来了一些错觉之感。
按照当年的记忆,庄玉先走向了自家老宅的位置,当快走到时,远远地就看到在当年老宅的位置上,有一座约三十丈方正的青玉石台。
那玉台修得很是华贵,高出地面约有三丈,分三层向上而起,每一层都向内收缩一圈,每一圈也都是建得雕栏玉砌,通体由玉石制成。
在玉台上的正中,有一棵老槐树,那老槐树微微有些歪脖子,有五六丈高,树杆很是粗壮,枝叶很是繁茂。
围着三层玉台,都站了一圈身着青甲、手持长枪、腰挎弯刀的兵卒,总人数有一百三十多人。
庄玉打量向那些兵卒,气血均沉稳有力,额头太阳穴处外鼓,虽是兵丁,但俗世武学功夫都不弱,都有六丁观武学的底子。
周围行人凡经过那玉台老槐树,都会放慢脚步,行上几眼注目礼。
庄玉看了一会儿那老槐树,有三百年左右的树龄,他认出了此树。
此树当年就生长在老宅院中的西南角,自己还年少之时,其就有一人合抱粗细了。
看来后辈之人,在重整老宅以及老渔台时,将这棵老槐树代代留下来的。
庄玉朝玉台走了过去,刚走出了十多步,距离玉台还有四五十步,玉台下侧便有两名兵卒,持枪朝他走了过来。
到了庄玉身前,两名兵卒竖枪立身,身形看起来极稳,右侧的一人开口道:
“此处乃庄氏祖树,闲杂人等不可靠近,道长还请绕行。”
听到此话,庄玉脸上微微一笑,自己还在自家老宅前被拒了,他对两名兵卒说道:
“烦劳两位兵士,贫道远行至此,看到此树甚觉有缘。”
“可否烦劳两位从此树上摘下两片树叶,赠予贫道,贫道感激不尽。”
一听庄玉此言,两名兵卒马上眼神警惕,手中长枪枪头豁地指向了庄玉,武道真气被提了起来。
看到此处状况后,玉台周围的兵卒中,马上就有一名头领,又带着二十名兵卒冲了过来,到了之后就将庄玉包围在了正中。
原先的两名兵卒,马上向那头领禀告情况,庄玉看向那头领,武道功夫已可称俗世高手,双手看起来很是粗糙,应是苦练了六丁观的《大碑手》。
那头领听兵卒说完后,却就猛地瞪了庄玉一眼,而后就说道: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这里来撒野。”
“别说你一个野道,就是莱州府知府来了,也不敢开口要这棵树的树叶。”
“给你十息功夫,马上从这里离开,不然即可把你送到虎林镇大牢。”
庄玉双目凝起,心中升起了些许怒意,倒不是因为被拒绝,而是因为这头领回绝自己的态度。
但庄玉也不好发作,又抬头看了两眼那老槐树,就挥了一下袖袍,向北走了过去。
二十多名兵卒,一起目送庄玉走进北边的一条街巷,才都返回了各自的岗位。
经过数条街巷,庄玉不大一会儿就到了小山头的脚下,到了高大城墙的一座宏伟府门前。
那府门向南,背山面向大海,修建得很是宏伟,很有气吞山海的气势。
两扇朱红大门,足有六丈余宽,两丈余高,大门上一块硕大的门匾,上面镌刻着两个极为雄浑的大字“庄园”。
看着“庄园”两个字,庄玉暗自点了下头,比之“敕造国公府”之类的门头,更显直接大气。
大门宽大的青石阶之下,各有一尊三丈余高的石象。
此时两扇大门也正大开着,在大门的内外左右,也有上百名青甲兵卒在值守,看其身上功夫,也都有武道在身。
庄玉离大门还有挺远,只站着不动观望了七八息,大门里面就有一队兵卒快速朝他冲了过来。
快速到了庄玉身边,这队兵卒倒是没有把庄玉围起来,兵卒头领还对庄玉颇为客气地道:
“敢问道长,可是来我庄族,观瞻祭祖大典的。”
听此,庄玉微微点了点头。
那头领接着又问道:
“道长可有请帖或者拜帖,在下可为道长呈上。”
庄玉手上自当没有,此时回自己家,他也不想变出一个假的类。
三四息后,庄玉便又笑着摇了摇头。
见此,那头领又说道:
“看来道长只来观礼,如此的话,就不便进入庄园内部,还请道长见谅。”
说着,头领从怀中取出一块青色铜牌,递向庄玉道:
“这是老渔台的一块通行牌,道长可持此牌,到老渔台任何一家酒楼客栈中暂歇,不会收取任何费用。”
看着头领手中的铜牌,庄玉脸上又笑了笑,心感这还差不多,还算是待客之道。
伸手取来那铜牌,庄玉对头领回道:
“多谢头领知礼有道,这铜牌贫道就收下了。”
“恭祝庄氏一族繁荣昌盛,福生无量天尊。”
只见庄玉双手合十,朝着庄园中山顶的西北侧方向,躬身拜了下去。
他之所以朝那个方向躬拜,是因为他的神识在园中山顶的西北侧,看到了一片墓园。
那片墓园是庄氏族墓,而其中辈分最高的墓,正是自己先父庄远和母亲李氏的合葬墓。
看庄玉朝着庄园躬拜,那头领也马上向庄玉躬拜回礼。
起身后,又笑着看了一眼头领和其身后兵卒,庄玉就拿着那块青色铜牌,离开了庄园的大门。
此时已到了黄昏时分,庄玉在街巷中逛了一会儿,就进了一家名为“观渔楼”的酒楼之中。
进入酒楼大堂,拿出铜牌给迎客小厮看了看,庄玉就被迎上了酒楼最高层的六楼。
六楼面积不大,有四个向外半露出楼体的亭台,东南西北各一个,亭台中设有雅座,非常适合观景。
此时四个亭台中都还无人,庄玉走到西边的亭台中,坐了下来。
要了六品佳肴,三壶美酒,庄玉看着西边的夕阳落日和南边的海水波涛,就独自小酌了起来。
兴许是回到故乡的缘故,三壶俗世美酒下肚之后,庄玉竟还有了些醺醉之意。
从亭台中站起身来,夜幕已经挺深,向北看了一眼庄园,口中喃喃说道:
“还不让我走正门,你家老祖就从天下过去看看。”
说完之后,他就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