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玉的神识苏醒了过来,他感觉到自己正仰面漂浮在海水上,随着海风波浪上下起伏着,上方还有海鸟的声音飞过。
催动神识内观肉身识海,察觉到体内有很重的伤势,丹田九昧真火在缓缓运转着,正在为自己疗伤。
内观了十多息后,神识向外散开,看到在自己左后方不远处,有一艘海船正在转头朝自己驶过来。
那海船是一艘木制帆船,通体呈青幽色,吃水线处有一层海苔,看起来已在海水中航行了多年。
往上面看去,甲板上的的船杆上,数面硕大的风帆正迎风鼓起,主杆上还挂着一面蓝色的大旗,上面绣着一个斗大的“陈”字。
船后方甲板上,建有一座三层木楼,看起来颇有些典雅。
而在船头的甲板上,有十多名坦胸露肚的水手,正在朝着自己观望挥手,口中还都在呼喊着,试图让自己看到。
那些水手身上都没有灵力,都是俗世之人。
庄玉神识快速扫过整艘海船,船上一共六十七人、三只猫、两条狗、四只信鸽、六匹马,都没有一点灵力的痕迹。
随着海船的靠近,有一名精瘦的年轻水手,被众人推了出来,腰间绑上一条结实绳子后,那年轻水手就从船头一跃而下,一头插进了水中
在水中起了个溕子浮起,就朝庄玉游了过来。
庄玉收回神识,在自己身上看了看,稍催丹田微尘元火出体,身上穿的青阳道袍和腰间的储物袋,都被隐去气息,变成了一件普通的青衣道袍。
很快地,年轻水手就游到了庄玉身前,将庄玉背在自己身上后,就朝着海船奋力游了回去。
还在船头甲板上的水手,也都开始拉动绑着年轻水手的绳子,都张口用糙话鼓舞着年轻水手。
背着庄玉奋力前游的年轻水手,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虽长得很是精瘦,但在海水中四肢也颇为有劲。
不大一会儿,他就带着庄玉游到了海船下方,将自己腰间的绳子解下后系在了庄玉腰间,紧接着船头上的众水手就把庄玉拉了上去。
庄玉被拉上去后,立即就被一众糙手搬着,平放到了船头的甲板上。
神识感受着一众粗糙水手,在低头使劲看着自己,庄玉张嘴吐出了一口咸咸的海水,这口海水还是他刚刚特意吞进口中的。
见庄玉张口吐水,围着庄玉的水手随即发出了兴奋之声,接着就有好几双手摁到了庄玉的胸膛,使劲往下压了下去,试图以此将庄玉腹腔中更多的海水挤压出来。
庄玉也只得配合着,不停地从口中吐出一些海水,庄玉每吐出一口海水,那些水手的脸上就能更显出一些兴奋。
很快地,年轻水手也被拉了上来,挤到了人群之中,观望起了被自己救了上来的庄玉。
又稍过了一会儿,就听外面有人喊道:
“都让一让,六爷到了。”
正在使劲按庄玉胸口,以及围在周身的一众水手,马上都向着左右散开,还都微低下了头。
只见,有三人从甲板中部,朝着船头走了过来。
为首的一名男子,穿着一身蓝衣,看面料颇为昂贵,其人面容俊美,短须整洁,看起来三十岁上下。
在蓝衣男子的右后方,跟着一名身着灰色长衫的灰发老者,那老者眯着双眼打量着地上的庄玉,看起来人情阅历颇深。
在蓝衣男子的左后方,则跟着一名身着黑衣劲装的武师,那武师络腮胡子、虎头豹眼,体内有颇为浓重的俗世武学真气,身上也有俗世军士的悍勇杀气。
那武师在走过来时,看着地上的庄玉,眼神之中满是警惕。
三人到了庄玉身边,停下了脚步,一起看向庄玉,周边水手也都看了过来。
七八息后,为首的蓝衣男子抬起头,看向了一众水手,眼神似在向他们询问,这人是怎么回事。
很快地,水手中有一年长者,率先开口回道:
“回禀六东家,这道长是我们刚刚在海面上发现的。”
“我们把他捞了上来,人还活着,是张顺捞上来的。”
躺在地上的庄玉,马上又配合地吐出了一口海水,被敬称为六东家的蓝衣男子,看向了把庄玉捞上来的年轻水手。
叫张顺的年轻水手,被众人目光看着,年纪尚小,竟有些脸红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稍过了几息,蓝衣男子稍稍回头,其左身后的黑衣武师马上拱手向前道:
“东家,这附近没有发现海岛,我们也没有遇到渔船,忽然发现这么个人,太过于蹊跷。”
“属下听闻这一带,常有海盗出没,此人突然出现,八成是有诈。”
“依属下之见,应将此人直接扔回海中。”
“再有半个月我们就到地方了,一切应以小心为上。”
一听要把自己刚救上来的人,再扔回去,一众水手脸上露出了慌乱之色,也露出了不满。
很快地,又是那位老水手开口说道:
“六东家,在海上但凡遇到落难船只、落难之人,行船都要全力施救,这是海上的规矩。”
“咱们刚把人救上来,就把人再丢下去,这样会犯了忌讳,掌管四海的龙王爷,肯定会惩罚我们的。”
“东家若是觉得此人不善,可由我们看管在底仓,量他一个人也翻不起波浪。”
“但要是惹到了龙王爷,可就事大了。”
老水手一说完,其他水手马上纷纷附和,都说若将人丢回海里,这趟船必会遇到祸事。
听着周围水手的喧闹,那蓝衣男子又微微向右边侧了侧身。
他右后方的灰衣老者,马上恭身拱手道:
“东家,我观这位道长,并非奸恶之人。”
“虽不知其在海上漂了多久,身上未见浮肿之色,有道家温润之感。”
“再看其脸上神情,之端详和顺令人心感通畅,真有些道门高人的仙风道骨。”
“俗话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既然遇到,理当施出援手,当以上宾待之。”
灰衣老者说完后,一众水手都马上点头,蓝衣男子想了想后,便开口说道:
“从二楼中腾出一间客房,把道长抬进去休息。”
“一会儿去把王大夫请来,给道长把把脉。”
“林海你派人守护,勿让人惊扰到道长。”
听蓝衣男子下完令,甲板上的众人很快就忙活了起来,不多大一会儿,庄玉就被抬进了船后面三层木楼二楼的一间客房之中。
那客房不大,长宽都只有丈余,其中收拾得倒颇为干净。
庄玉被三名水手合力,抬到了一张木床上,将庄玉的头摆正到木枕上后,三名水手就退了出去,从外面关上了房门。
三名水手退出去后,庄玉睁开了双眼,嘴角不禁笑了一笑。
没想到自己催动传送阵,传送中半途出现异常,自己被传送到了这处地方。
虽不知这片海域具体在何方,但自己被俗世海船所救,那就说明此处距离大陆已经不远了。
同时从船上之人的口音来看,感觉不像是北原或者北冥大界海域的,反而有些像是东域大界的。
想到此,庄玉心中有些激动了起来,暗想着:
“这不会被传送回东域了吧。”
正激动之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庄玉当即又闭上了双眼。
一共来了三人,有两人也是身着黑衣的武师,还有一人是身着黄衣、留着山羊胡子的消瘦男子,那男子手中还提着一个药箱,应是蓝衣男子口中的王大夫了。
三人到了门外后,两名武师留在了外面,王大夫开门走了进来。
进来后到了床边,就开始为庄玉把脉,庄玉稍催丹田灵力,脉象就变成了受到大惊之后、脉象趋稳的迹象。
过了约半刻功夫,王大夫捋了捋山羊胡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放下庄玉的右手,就起身提起药箱,走了出去。
王大夫出去后,又在外面关上了房门,王大夫离开,两名武师守在了外面。
庄玉躺在床上闭着双眼,将神识又扩散了出去,扩散到了这海船的每一个角落。
他逐一看了看船上的六十七人,除了水手和杂役之外,发现者船上的武师就有二十六人之多。
并且那些武师手中,还都带着兵刃,在船上的几处隐秘地方,也都藏有不少坚兵利器。
这么多武师,还有这么多兵刃,船上之人也不像有谋反的迹象,庄玉感觉这船上应装了什么贵重之物。
神识稍稍搜寻之下,他就在船舱中层的暗格中,发现了三十个被藏进去的木桶。
那三十个木桶中,有十大木桶装的全是一块块的金锭,每一块都得有千两左右。
还有十个木桶中,装的全是各类奇珍异宝,还有一些古玩之物。
而最后的十大木桶中,装的竟然全是金须鱼的金须根,都是又粗又大又亮的上品金须根。
看到那些金须根时,庄玉脸上不禁又笑了笑,这是修仙界中最低级的灵材,但也是当年自己在老渔台时,求之不得的贵重之物。
神识又看了看船中的众人,有不少都在偷偷讨论着自己,有水手说自己定是得了道的神仙,应是和海中蛟龙争斗,受了伤才落到了海中。
那位蓝衣男子,也在三楼的一间房中和灰衣老者说着话,他们倒是没有谈论庄玉,而是说起了船上带的贵重之物,都要送给何人,庄玉听到了好几个庄姓名号之人。
稍听了一会儿,庄玉就收起了神识,从床上盘坐了起来。
盘坐起来后,舒缓了一番根骨,就催动起了丹田的六丁神火、九昧真火和微尘元火,缓缓运转起了《神火升仙功》。
神火之力流入经脉,庄玉顿感肉身和神识好了许多。
在房间中安静地修炼着,直到了外面夜色极深,庄玉才收起了功法。
再将神识放出时,船上的多数人都已经睡去,守在自己门外的两名武师也坐在地上,上身倚着门柱打酣。
船上只有六名水手和一名舵手,在甲板上守夜。
庄玉躺在了床上,神识很快就进入了静息状态。
等第二天天色亮起,海船甲板上又响起了忙碌之声,到了上午辰时左右,有杂役给庄玉送来了一碗白米粥,放在床头木桌上后,就离开了房间。
过了有两刻功夫,庄玉才睁开了眼,直起了上身。
转头看向床头桌上的白米粥,熬得颇为粘稠,里面还加了些小米。
自己已多年未吃过俗世饭食,此时看到这碗米粥,肚中竟还有了些饥饿之感。
端起那碗米粥,庄玉几口就喝了下去,将碗放回到木桌上时,他看向房门处,特意干咳出了几声,就像喝粥被噎着了一样。
咳声停止之后,就听到门外的两名武师之中,有一人快步走开了,另一人打起了精神,继续守着。
果然只过了不到一刻功夫,就有三人到了房门外面,他们从外面打开了房门,一起走了进来。
进来的三人,正是昨天的蓝衣男子、灰衣老者和黑衣武师,黑衣武师的腰间还挎上了一把腰刀,进门后手握在刀柄上,似乎随时准备抽刀的样子。
三人进来时,庄玉正闭眼躺着,三人进来走了两步后,庄玉就有些无力地睁开了双眼,而后朝上起了起上身。
蓝衣男子朝庄玉脸上一笑,就走到了床头,黑衣武师快速在后面搬出一张木凳,放在了蓝衣男子身后,蓝衣男子就坐了下来,黑衣武师和灰衣老者都站在了他身后。
只见,蓝衣男子朝庄玉拱起双手,口中说道:
“在下莒国连州府陈氏陈康,见过道长。”
“敢问道长如何称呼,何故落难于这海上。”
一听那陈康说自己出身莒国,庄玉心中当即神动,莒国就在东域东林界中,并且和自己出身的徐国紧挨着,就在徐国的东边。
心神稍收后,庄玉对陈康拱手道:
“贫道庄玉,多谢施主救命之恩。”
“前些时日,贫道和道观同门乘船外出,心中只记得之前在船上和同门饮酒,后面的事情就不记得了。”
一听到这话,陈康和绿衣老者、黑衣武师都了然地点了点头,如果这庄道长所言非虚的话,他就一定是遭到同门陷害了。
庄玉又接着说道:
“所幸贫道练了些强身健体的功夫,也不知在海上漂了多长时间,才被贵船救起。”
“贫道多谢了。”
说完,庄玉就朝陈康拱手轻轻一拜。
在这些俗世之人面前,庄玉觉得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名姓,至于自己落难之事,就只能胡乱编造一个了。
凝眼看向庄玉,陈康身后的黑衣武师,又试探地问道:
“敢问道长出身哪座道观。”
心中微微一笑,庄玉回道:
“说来和莒国连州府也不远,贫道出身徐国莱州府的一座道观。”
庄玉这话一出,那陈康神色一凝,转头就看向了身后的灰衣老者。
那灰衣老者朝庄玉道:
“道长姓庄,出身徐国莱州府道观,莫非是那威震天下的六丁观。”
“道长可是徐国庄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