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生下来就长着这个东西,村里人都把她叫做丑八怪,她也早就习惯了,美丑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可这会儿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完美无瑕的小脸,竟觉得有些羡慕。
她们两人长得确实很像。
她如果没有脸上的红印,这会儿也该被某户人家收养了吧。
她能看出来这个小姑娘是个心善的,她跟着父亲求了那么多户人家,自然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和需要。
周寻儿挣开父亲温暖的怀抱,猛地朝着小姑娘跪下来,“求贵人收留,从此为奴为婢,绝无二心!”
先前说话的男人下了车,屈膝蹲在周寻儿面前,“你读过书?”
“父亲曾中过秀才,跟着父亲认了些字。”周寻儿坚定地抬起头,“请老爷收下我吧,我一定不忘老爷的恩德。”
她回头看了看尚在睡梦中的父亲,“我不想再让他担心了。”
懂得孝道的孩子,在人品上一般不会差到哪里,男人虽然有了想法,但还是要问问女儿的意思。
他站起身,将女儿半抱在怀里,问她:“黎儿想怎么做?”
小姑娘离了父亲,走到周寻儿面前伸出手,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小窝,“那……你跟我走吧。”
他们给周父看了病,周父醒过来,没有接受元家的好意,还将看病的银子还了。
他又将剩余的银子都给了女儿傍身,自己却孑然一身地往南边去。
这一幕一直都印在周嬷嬷心底,始终没有忘记。
后来元太后给她改了名,说叫“周寻心”。
“寻儿”是为家人,“寻心”则是为自己。
元太后轻拍了下周嬷嬷的手臂,说:“你怎么显得比我还要伤感,入宫是我自己选择的,比起——”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下来。
不管怎么说,她如今的每一步都是在朝着最好的方向走,天命不允许她行差踏错,她只有日日都踩着刀尖往上爬,才能保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突然问:“卿儿如今在做什么?”
周嬷嬷哽咽的感觉还未下去,说话时仍然带着微沉的喉音,“卿儿小姐进京已有半个月了,如今在大理寺做事呢。”
元太后像是想到什么,倏地笑开了眼,“那孩子,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若为男儿,便该有一番大事业的。”
说完她自己觉着不对,便改口道:“是我狭隘了,我自己便是女子,自然知道这世道对女子有多不公平,她一个从未出过闺门的女儿家,能做到这般地步,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虽然这样说,可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一丝遗憾。
为什么不是男孩呢?
月色被乌云遮挡,光线骤然暗下来,习习凉风送来的不再是清爽,而是砭骨的寒意。
这世间规束女子的枷锁太多了。
它们就像老天赐予男人们困住女子的一把锁,最初女子们还会挣扎不甘,要挣脱这种束缚。
可后来,他们又诡计多端地换了方式,将这些枷锁化有形为无形,渗进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这些东西在潜移默化中教导女子要遵守规矩,要她们心甘情愿地屈服于男人之下,眼里只能看得见那一方小小的院子,将自己的终生都困囚于此。
入宫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要面对四四方方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