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这样的。
这一年多来景行感觉很幸福,但在那个恍惚间,他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
满心的念头还是时漫的离开,是时漫那个背影,那个背影之后,他失去了时漫,八年。
他太害怕了,得而复失,失而复得,让他一直在遭受折磨,他不想让时漫发现他的忐忑和没有安全感。
他现在明明很幸福,却还是被时漫的一个行李箱挫败,挫败到一直没发病的他,就这么发病了。
浑身又僵又疼,坐在地上,地板上满是散落的药片,景行却连捡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挂断电话,李丽看向一边等着的时漫,时漫的脸色有些微的不好:“走吧,要上飞机了。”
时漫捏着行李箱:“老师,我不去可以么?”
李丽看了一眼时漫的电话:“可以的,本来也不是很重要的研讨会,就是去宣传宣传医院的,家里有事?”
时漫点点头:“是,很重要的事。”
李丽拉过时漫的行李箱:“那你去吧,你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这还是第一次,去吧。”
时漫对着李丽重重的鞠了个躬:“谢谢老师。”
说完,时漫直接转身飞快的朝着机场外跑,上了出租车急忙给晏欢打电话。
“喂?”
“晏欢,上次我让你给我拟的定向监护的协议,还有财产共享的协议弄好了么?”
“弄好了,本来是准备这几天给你的,你有时间么?”
“放在哪,在家还是律所?”
“文件么?在律所,我今天也正好在律所加班呢。”
时漫笑了笑:“帮我叫个跑腿呗,直接把文件送到家里去。”
晏欢只疑惑了一瞬,就点头道:“好。”
挂了电话,时漫又给另一个人打了电话:“我订做的那个东西到了么?”
“到了,昨天刚送到。”
时漫长出一口气:“那能帮我送一下么?我可以加钱。”
“可以的。”
从机场到家,四十分钟,加上拿东西的时间,一共花了五十分钟,时漫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今天,要在这个时候。
本来预想的是在一个很浪漫的氛围,很有纪念意义的地方。
时漫一直不是个感情充沛的人,她的感情好像给了这个,就没多余的再给另一个人,和景行分开的几年,不是没有人示好,其中不乏比景行优秀许多的青年才俊。
但每每,时漫都会想到那个埋在她颈窝哭泣的少年。
然后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过去了八年。
时漫感情不充沛,明明是省状元,却发现自己不会口语表达,和景行和好后,那些别人手到擒来的情话,别人做得无比舒畅的亲昵的小动作。
时漫都有些捉襟见肘。
她不会说,不会做,只能尽全力的去给景行安全感,但好像还是不够。
今天确实冲动,但时漫却恍惚的觉得,哪有什么最好的时机,哪有什么最好的地方,她应该想到就去做。
按亮上行的电梯按钮键,迫不及待就往家里赶。
叮的一声,景行听到了声音,却以为是幻听,脸埋在膝盖处,就这么待了一个小时。
几次想要起身,都徒劳无获,只能任由自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景行惊慌的抬起头,看到来人,竟瑟缩了一下,下一秒才发现这是现实,不是假的。
时漫的呼吸都放轻了不少,轻轻的走过去,忽略了遍地的药片,鞋底把药片碾碎,只剩下粉末,风一吹就会消失。
那个人就那么坐在满屋的光亮中,却孤独得像是一叶随时会沉没的扁舟。
景行挣扎着想要起身,想要把地上的药片藏起来,想要让时漫不要过来,不想被戳破那个秘密。
落在时漫的眼里,却是一阵阵的心疼。
下一秒,景行被陡然抱住,紧紧的抱住,脸埋在时漫的身上,汲取到了带着温度的,独属于时漫的味道。
时漫把协议放到桌上,手一下又一下的抚着景行的背。
等待景行的呼吸平顺。
景行感觉手被拉了起来,然后,冰凉的金属感骤然出现在无名指的指尖,景行像是预料到了是什么东西,手指抖了抖,却被坚定的握住,然后是指节,接着被轻轻的推到了手指的尾端。
脸被轻轻的捧起,景行看到了时漫眸底,满是自己,满满当当的自己。
美好的誓言从时漫的嘴里说出,美妙得不似人间的言语。
时漫单膝跪在地上:“景行……”
时漫没有问发生了什么,没有问这些是什么?没有问景行怎么了?
好像此刻什么都不能阻挡她说出这些话,她只是在这个时刻,想要做这件事,仅此而已。
时漫执起景行戴着戒指的手,一个轻柔的,冰凉却又带着温暖体温的吻缓缓的落在景行的手指上。
“我将违背我的本能,忤逆我的天性,永远爱你,至死不休!”
景行的手指颤抖,时漫坚定的眸光让他骤然落泪,泪水滚落在手指上,覆盖上了时漫的吻和他的手。
“以我所受的教导和我身上肩负的责任,一直爱你,不离不弃。”
景行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时漫看着,轻轻往前俯身,将景行脸上的泪水吻去。
下一刻被景行抱在怀里。
“景行,我给不了你婚姻,甚至给不了你一个孩子,我做不到,但我会给你我拥有的一切,让你享受婚姻同等的权利,你……你愿不愿意就这样和我共度余生?”
从不说一辈子的时漫第一次说,发现在汹涌的爱意面前,一句一辈子可抵万言。
景行的声音无比的哽咽,但时漫相信,他听到了,完完全全的听到了。
景行余光看到了地上的药片,身子不自觉的抖了抖:“星星……对不起,我有病,但我会好的,我一定会好的,我……”
景行的爱卑微又庞大,却又纯粹又明艳,拥有它,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时漫放开景行,去捂他的嘴:“没关系的景行,治不好也没关系的,我们不是在一起么?你只是心里生了病,生了病我们治疗就好了,有什么呀?”
“我可是人民医院的明星医生,有我在,只有我,能治好你,你相信我好么?”
时漫把桌上的协议递给景行:“签了这个,你就是我的监护人了,你享有在我濒死之际在手术单上签字的权利,享有我离世后我所拥有的一切,我是你的,一直都是。”
景行再也忍不住,上前紧紧的抱住时漫,两个人抱在一起,这一次不是景行一个人的泪,而是融合了两个人的泪。
时漫突然无比的庆幸,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是景行出事了,但是好在,她回来了,她第一次抛下一切,不顾一切的回来了。
但幸好,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