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一双大长腿愣是没追上时漫,毕竟也是第一次穿皮鞋,略微有些不适应。
一晃眼,就看到时漫冲进了未名湖的小路。
学校的未名湖本就在实验楼旁边,那里很少有人过去,怕时漫真的有个什么想不开,一直没开口的景行还是在时漫就要经过拐角的时候,有些惊慌的喊了一声:“时漫!”
时漫的背影一僵,用更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景行急得不行,拐角一过,他竟然就跟丢了时漫。
只能一边小声的叫着时漫的名字,一边四处寻找,好在时漫今天穿的红裙,漂亮又显眼,找了十多分钟,又在上次绿化带的附近看到了缩在角落的时漫。
时漫死死的咬着自己的食指,几乎像是要把那食指生生的咬下来,忍得浑身发抖。
她配不上的,配不上这世间所有的善意和爱念,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配得上呢?
景行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在离时漫几步远的地方轻轻的喊了一声:“时漫。”
时漫慌乱的抬起头,像个受惊的小兽,头发胡乱的黏在脸上,一张脸红彤彤的,鼻尖也略略有些红,最显眼的大概就是她的眼睛。
红红的眼睛里包着水渍,像是要哭,却又忘记了怎么哭。
景行尽量放轻脚步,缓缓的走到时漫的面前,抬手捏住时漫的下颚,将她的食指从嘴里拉出来:“别咬,会疼的,没事的,不参加就算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成人礼结束就好,对不起哈,我不知道……康老师说这是个很重要的日子,所以我才和康老师合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么难过。”
时漫仓促的摇头,想了想又低下头,脑子里全是那些水晶球,芭比娃娃……
这些不过十几块,几块的小玩意,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还有关棠一口一个乖乖。
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也从来没有人送过她这些东西,时知幸和时安要过,时安都会满足。
但是时漫不配,所以她从来没有张口要过这些压根她就配不上的东西。
因为她长大了啊,她不是个受人期待的孩子,她不配拥有这些哪怕简单,哪怕象征一点点幸福的东西。
景行脱下西装外套,将时漫牢牢的罩在西装下,想要给时漫一个拥抱,他从来没有见过时漫这么脆弱的样子。
脆弱得好像轻轻一捏就会碎,但他不能,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妄图将时漫搂进怀里安慰。
时漫吸了吸鼻子,景行的手欲抚不抚的想要摸她的头。
“你转过去。”
景行一愣,又想起了上次时漫和她爸爸的对峙,后来也是这般,让他转过去,时漫需要几分钟的时间来调节自己的情绪。
景行点点头,缓缓的转过身去,想起上次腿麻的经历,也不管是不是在绿化带里,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背上传来温度,景行感觉得到时漫的额头抵在了自己的背上,很想说哭也是可以的,时漫,你不过十八岁,哭一哭也是可以的。
但这次却和上次有些不一样,景行看着两边腰侧,颤抖却又有力的紧紧抓着他衬衣的白嫩小手。
心疼得不行,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却感觉到背上一阵濡湿。
一滴!
一滴!
一滴!
片刻后浸湿了他的衬衣,时漫无声的哭着,泪滴太过滚烫,烫得景行几乎要乱了神智。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
时漫的眼泪像是水龙头,一旦开启就再也止不住,景行摸摸裤兜,拿出纸巾,眼眶热得不行,时漫哭得他心里难过又心疼,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时漫哭,难过的也好,感动的也好,都不会再让时漫轻易哭泣。
时漫哭得他心里发疼,四肢百骸的疼痛源源不断的向他涌来,让他经不住的也眼眶泛红,泪眼婆娑。
他从来没有刻意去探查过时漫的家世,但这会,也想要知道时漫到底经历了什么,又埋藏了什么。
让她不过是收到一些小礼物就哭成这样。
那些东西,他送表叔家的六岁小姑娘都会被鄙视,却让时漫痛哭到如此地步。
操场边的喇叭声微弱的传了过来,不知过了多久,腰侧的手缓缓的收了回去,景行不敢贸然的回头,只能背过手将纸巾递了过去。
纸巾被抽走,景行想要回头,才刚扭头到一半。
啪的一声,时漫的手直接抵在了他耳边:“别转过来。”
时漫不想任何人看到她哭,任何人都不可以,她不是个只要哭了就会有糖吃的孩子。
她构筑的坚固堡垒在今天轰然倒塌,她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这个屡屡看着她出糗的人。
景行茫然的又扭回头去,刚刚时漫力气要再大点,他就像是被打了。
安慰的话哽在喉咙,却因喉头的痛觉沙哑到不行,他竟然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怎么安慰时漫才是对的。
后面悉悉索索的传来擦鼻涕擦眼泪的声音,时漫抬眸,景行的后背衬衣湿了一大片。
让她看着那片湿透的衬衣就头脑发晕,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不好意思。
紧紧的捏着擤鼻涕的纸:“我想洗把脸。”
景行恍惚的:“那边有个水龙头,我带你过去?”指了指绿化带边的一个洗水池。
时漫抬头看了看,点了点头,又想起景行看不到:“好。”
景行手撑在地上,时漫不让他回头,他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只能慢慢的起身:“你……你还好吧?”
时漫拍了拍满是泥土和树叶的裙子:“我没事了,你衬衣湿了。”
“嗐,没事,风一吹就干了。”
冰凉的冷水冲在脸上,时漫的情绪终于慢慢的平缓了下来,就是眼睛不舒服,又疼又涩的。
她真的好多年没有这么猖狂的哭过了,情绪激动的时候,她一度以为自己会哭到晕厥。
使劲的眨了眨眼睛,看着背对自己的景行,背上一片濡湿又干透的印子,腰侧的衬衣被捏得满是褶皱,好好一件衣服被她糟蹋得不像样。
时漫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拿在手上递给景行:“我们回去吧,成人礼快结束了吧?”
景行忐忑的开口:“我可以转过来了么?”
时漫一下子笑出声:“恩,可以了。”
景行长出一口气,转过身,时漫洗脸时毫无章法,刘海上的水滴还在稀稀拉拉的掉,一张脸因着刚刚的大哭显得潮红,眼睛微微有些红肿,但情绪不像刚刚那么压抑。
想必是发泄了一下,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