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品’交易活动不是早就停止了吗?”
花楠不可置信地望向伏溪,企图从他的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可他支支吾吾的犹豫模样,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伏溪不想告知她事情的真相,可如今也只好全盘托出。
“从未……停止。”
伏溪沉默地低下头,面上浮上几分羞愧和内疚。
花楠一直游离在风雪楼之外,根本不清楚风雪楼的实际情况,为了维持基本的生活需要,他们只能赞同这场交易,来换得片刻的自由和安稳。
风雪楼的封印将他们全都禁锢在这方寸之地,根本无法逃离,楼主从中周旋才换得这般苟延残喘的局面。
什么人与妖和平共处的世外桃源,都是明月芦花,空花阳焰。
他们的弱点早已被心怀歹意的同类卖给了人类。
直至此刻,花楠才彻彻底底地明白过来,所谓的柳系被人蛊惑引诱,中计被杀,不过是哄骗她的说辞。
柳系恰恰是她害死的。
花楠的双拳握紧,想起自己几近癫狂地寻找柳系,在他人眼中,是不是就是个笑话。
分明是她害死了他。
贡品,所谓贡品不过是人与妖之间一场黑暗的交易,如同物品一般,如同砧上鱼肉,任人宰割。
说着是去享受富贵荣华,能在人群当中谋得立足之地,实则不过是成为人类驱使的奴隶。
而被选中的妖,从来就没有活着回来。
花楠一直生活在风雪楼平静的表象之下,这场被默认的交易,背后的真相却是十分的冷酷残忍。
黑衣女子走近,目光却落在花楠的身侧,她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什么。
花楠发狠地将她扯开,“不许你碰他。”
她气势汹汹,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连带着音腔都变得抖动。
“柳系,我是站在你那边的,你不会感受不到吧。”
“没有人同情你,只有我,动了怜悯之心。”
花楠低眸,这才注意到她的右腿是瘸的。
在花楠警惕的目光中,黑衣女子不慌不忙地将柳系临死之前的场面描述出来。
她在这地牢关了太久,说不定她杀了柳系,珍怡阁的主事会宽恕她,让她换个地方。
柳系作为贡品被带到珍怡阁中,因为他的反抗挣扎,主事打了他两耳光,将他一脚踹倒,又命令在场的妖类每人抽他十鞭,谁打的重,谁受表扬,谁打的轻,则自己受十鞭。
说到这,黑衣女子脸上展开一抹灿烂的笑容,她定定地看着花楠,欣赏着她眼中绝望的气息。
“主事要进行论功行赏,询问谁打了柳系,你可知,那是怎样的画面?”
“那群妖竟争先恐后地举起手,唯恐自己做的不够,得不到褒奖。”
“他们兴高采烈地述说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黑衣女子低低地笑了,回忆起那副画面,觉得格外地滑稽。
“可最后,杀了他的,是我。”
她抚上自己瘸了的右腿,一阵怨恨油然而起,那个不愿意鞭打柳系的反抗者,那个愚蠢的看不清局势的妖,是她。
为此,她失去了自己的右腿。
花楠再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柳系受伤,将周围染的血淋淋的场面。
以及初见时,树上少年那抹明朗自信的笑容。
一切都变成了崩塌的废墟,她看不见柳系,她看不见。
她甚至就连一声对不起都无法亲口对他说。
她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用心去看,到底要怎么用心去看……
花楠的意识渐渐脱离了眼前的空间,一举一动完全是靠着本能在驱使。
她感觉自己冲了出去,彻底失去了控制。一阵刺耳的轰鸣声在耳畔不断回响,她失去了此时的记忆。
“小楚。”
一只手轻轻地落在她的肩上,将她往前推了一步,催促着她快点完成眼前的复仇大事,她感受到事情正在往不可控的道路越走越远。
听不清的低语声蛊惑着她,心中渴望着看见柳系的执念被不断放大。
“阿楠!快清醒!”
“对不起,饶命啊,饶命啊。”陌生的苍老男音不停地哀求着。
扭曲的空间,她看见一个歪斜的身影,衣衫褴褛,害怕地跪在她的面前求饶。
几道复杂的声音交集在一起,场面越发的混乱。
“对啊,用心看。”
花楠坚定了自己,她抽出长箫,以极快的速度凑到黑衣女子面前,高高举起手,将刀刃尖利的一端对准她。
结束之后,她又走向了那个不知道怎么闯进来的倒霉鬼。
“嚯”的一声,面前男子的心口被洞穿,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沉淀了岁月,无辜地望着她,充满了不甘与震惊。
血迹溅了满地雪白的柳絮,不知道是否还能衬得上一句“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