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卫楚一副没反应过来的迟钝模样，谢映月深知是自己逾越了。
其实算起来，他们也不过是一面之缘。
他连忙找回圆场，手撩了撩耳边的头发，讪笑一声。原本梳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因他无措掩饰的动作反倒弄得凌乱。
“是我失礼了。”
“少主经常与妖怪打交道，又怎么会害怕妖怪。”
“谢谢。”
卫楚明白他的心意，相比于他困窘的模样，她显得游刃有余，轻轻松松。
谢映月心中的失落又重重地划上一笔。
可等走上前时，做好心理准备的谢映月还是抵抗不住生理性的恐惧，往后倒退几步。
余光瞥到卫楚那般平静淡然的神态，硬生生压住自己的脚步，装作若无其事地探头看着。
那女鬼的脸面肉模糊，沾血的肉丝黏连着皮肤，是见了就要做三天三夜噩梦的程度。
半面枯骨，半面人脸，让人忽觉背后一阵阴凉，森森然的诡异感沿着背脊攀升。
她的双手被紧紧锁住，置于冰面之上。
“你会杀了她吗？”
谢映月悄无声息地慢慢挪到了卫楚的面前，半边身子护住她。
卫楚蹲下身子，单手撑着下巴，仿佛在思索。眸中情绪如同冰面倒映的蓝色天空，带着一丝说不清楚的忧郁。
“不会。”
话音刚落，卫楚就伸出双指，要去查探妖怪的记忆。
轻轻一碰，她的指尖就粘上黏腻的血液，带着一阵难以言喻的怪异味道。
奇怪，怎么没有记忆？
那妖怪却似有察觉一般，“呵呵”地扬声大笑起来，肆意地笑着，身上是刚才打斗时落下的狼狈伤痕，她却毫不在意。
她在笑，眼泪却不停地流着，空洞的眼睛窟窿中流出一行眼泪。
雪白的泪痕如白衫黑墨，无端地让人烦躁，压抑。
“要用心看，用心看。”
她喃喃低语，忽然间猛烈地晃动身体，吼道，“过来，过来，给我心，给我心。”
“我明明已经很用心，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行！”
她目露痴狂地发声大笑着，不过半晌，又变得哀怨，凄凄惨惨地啜泣着，活像一个人的身体住了两个人。
“你过来，我将我的秘密告诉你。”
在一通发泄之后，她才终于恢复理智般平心静气地说话。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卫楚，目露兴奋。
察觉到她的敌意，谢映月先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身子。
声音礼貌又疏离，此刻的他与妖怪怪异空洞的瞳孔对视，腐糜的气息贴近鼻尖，他竟没有一分害怕。
“请告诉我，你的秘密。”
卫楚站在谢映月的身后，目光审视着这一只妖怪。她本是一只石楠花妖，尽管花香不是寻常人能够欣赏得来，但仍旧得人喜爱。
挖心一事，难以想象她是出于怎样的动机？还有她一出现便落得满地的柳絮？
“你叫什么名字？”
氛围略显严肃，卫楚突然不着调的问题，惹得他们的目光双双落在她的身上。
“柳花。”意料之外的是，卫楚很快得到了回答。
只是这名字还是让她稍稍走了神，这个名字和她的行为一样，怪异，毫无理由，却又很自然地存在。
“柳花”这个名字听起来只是她一时兴起随口胡诌的。
“告诉你好了。”
柳花直接无视了蹲在身前诚恳的谢映月，她的目标自始自终只有卫楚。
她一说完，天色立马变得灰暗，乌云遮日，转瞬进入了黑夜。
以柳花为中心形成一个圆圈，“哗啦啦”一幅幅巨大画布从上到下展开，像是浣纱女在晾晒纱衣，随风晃动。
而站在圆圈里的他们被熊熊燃起的火焰包围，周围的空气被火花撩的闷热。
“心脏就藏在画里面。”
卫楚抽出腰后的长箫，把自己感受到的东西说了出来，谢映月紧张地转头看她。
“只是幻象。”
她低头看了一下即将蔓延到脚边的火焰，冷静地说出自己的判断，单手画咒，准备破开画中的梦魇术。
深红的火焰已经从她的脚边凌越而上，直观的映像给人极致真实的感觉，十分唬人。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其中的陷阱。
“给你。”
柳花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一片破碎的镜片直冲冲地向卫楚的身后袭去，像要飞入她的身体。
“躲开。”
谢映月伸出双手去握那黑色的碎片，碎片却如云雾般穿过他的手心，根本握不住。
卫楚转身，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危险状况发生。
那枚黑色镜片乖巧地落在她的掌心，只是，一抹紫光渗入了她的肌肤，她的眼睛颤动了一瞬，意识像被入侵般感受到一阵刺痛。
正等她要刺探情况时，痛感却很快消散了。
“你没事吧？”
谢映月跑到她的面前，拉过她的手掌仔仔细细地察看着。
“没事。”
卫楚很快抽开手，将那枚黑色镜片收了起来。正要询问柳花这样做的意图，却听到一阵无比凄厉的尖叫声，她身上的妖力在以极大的速度往外溢散着。
最后，被她点燃的那场幻象的火瞬间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