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摆放的铜镜,清晰地映出两人暧昧交缠的身影。
裴止发间还插着那只雕琢着兔子的白玉玉簪,玉簪光泽明亮,触感光滑冰凉。
卫楚见事情发展越来越不可控制,主动回应他,他的意识果然松懈了几分。
她把手放到他的颈后方,想要把他打晕。可她还没下手,那只慢慢环到他颈后的手就被抓住了。
她的腰被他紧紧地揽住,脖间传来一阵刺痛,她忍不住一声怒喝,“裴止!”
回应卫楚的是一个吻,她没想到他那么用力,把她的嘴唇都咬破了。
嘴角有一处淡淡的伤口,鲜红的血迹在嘴角处晕开,打破了她往日的清冷气息,增添了几分魅惑。
窗边的梳妆台处,放置的熏香炉子正在燃着香,香气若有若无,几乎闻不见。
白色纱帐被从窗户跑进的风不停地吹拂着,舞动翻转,在空中划出好看的痕迹。
卫楚猛的被抱起,整个人被放倒在桌上,她看着俯下身子越来越近的裴止,惊慌地伸出手抵住他的胸膛。
满头青丝落满整个桌子,裴止抓起她的一缕发丝,在鼻尖轻嗅。
糟糕,事情完全变得不可控了。
她慌忙抓着手边的东西,不假思索地往他脖子后面砸了过去。
他应声倒下,她用力地将他推开,坐了起来。
她提起那壶尚且滚烫的茶水,走到香炉旁,只听得“滋啦”一声,燃着的熏香被浇灭,一阵呛人的烟雾浮起。
她向来不点熏香,那么这一炉熏香是谁点燃的呢?
因裴止的拉扯,卫楚的衣衫已经凌乱褶皱,洁白光滑犹如美玉的肩头就暴露在空气之中。
那双澄澈如清冷孤月的眸子红了几分,又带着几分无奈的情绪。
“真是夜色扰人。”一声低低的叹息,在殿中响起,音色清丽婉转,落在地上,融入夜色,变成舒缓轻扬的夜曲。
花漪殿外,卫楚把手伸进冰冷的水盆中,用力地用冰水洗脸,脸上因裴止撩拨的红潮才慢慢散去。
浓重的寒气让她忍不住一哆嗦,可她依然不愿意停下。
早晨,日光升起,卫楚站在殿外,身穿一袭杏黄色的百褶裙,裙摆刺着几只蝴蝶,外罩一件镶着金银丝绣着粉色樱花的席地宫纱,长发随清风飘起。
她正伸着手,日光透过手指缝隙,落下一片阴影。
热烈如早晨朝阳,却也只有一瞬息的灿烂,就被阴云掩没。
晦食和乌云终会玷污太阳和月亮,就连可恶的蛀虫也要在娇蕾里生长。
“折衣,昨夜那香炉中的香是何人所燃?”
在旁伺候的折衣一愣,还没开口,就跪了下去。
“殿下,昨日五殿下来访,说是久闻殿下晚上休息不好,特意带来的安神香。”
“五殿下吩咐奴婢点上,奴婢想着殿下晚上确实睡不好,所以昨夜就将这个安神香点上了。”
等了许久,没有听到卫楚的回答,折衣又磕了一个头,继续说道。
“昨夜殿下回来的时间太晚,奴婢就没来得及禀报。”
卫楚看着跪在地上的折衣,眼睛微微眯起,没有说话。
安神香?
昨天晚上那个香分明就有问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她没有影响,是裴止的奇怪举动才让她察觉到那些香有问题。
正在这个时候,尚食局的人来到了花漪殿。
卫楚看向折衣,“先起来吧。”
听到声音,折衣站了身来,走到卫楚身后。
尚食局的人对着卫楚行了礼,“殿下,尚食局的人过来了,陛下赐下了一碗银耳薏米羹。”
听到赐膳二字,卫楚平静的神色一凛,那副悠闲的姿态也停顿了片刻。
折衣并没有注意到卫楚那一瞬间的变化,听到是陛下的赏赐,心中也为陛下时时刻刻的关怀,而替卫楚高兴着,语气变得愉悦欢喜。
“这是陛下赐予殿下独一份的赏赐呢,看来陛下还是很在意殿下的。”
卫楚坐下,尚食局的人还在一旁伺候,“陛下命我服侍殿下喝下,方能回去复命。”
折衣从尚食局的人手中接过了膳食,摆好餐具,便将那碗银耳薏米羹端到了卫楚面前。
卫楚面不改色地一口喝下了这碗银耳薏米羹,碗中还冒着热气。
陶瓷碗滚烫的温度完完全全地传递到她的指尖,马上就烫红了一片。
她放下碗,蜷缩了一下手,衣袖挡住了她的小动作。
她嘴里滚烫火热,舌尖刺痛,此刻的她,再也无心吃下任何其他的食物。
心中痛苦缠绕,面上却笑得越发明媚,像夏日盛开的蔷薇花,温柔和煦,微微转头。
“折衣,你与裴止一起,去把本殿前些日子寻回来的安神香给父皇送去。”
“劳烦尚食局告知父皇,他的心意,儿臣收到了,有劳尚食局奔走这一趟了。”
确认那碗银耳薏米羹一滴不落地被卫楚喝下,尚食局的人才行礼离开。
折衣看着卫楚刚才那般迅猛的动作,蹙着眉头,想要上前开口询问。
却被卫楚一个严厉冰冷的眼神喝退,卫楚没有再动桌上的膳食,转身回到了殿中。
卫楚才回到殿中,控制不住地干呕了起来。
此时的她再也没有了公主的仪态,把手伸进喉咙,想要把刚才喝下的东西吐出来,可是除了口中一片火热,什么也没有。
肆虐的因子又在她的脑中作祟,心中的野兽疯狂地叫嚣,眼前鲜红一片,凄厉悲惨的声音不断在她耳边响起。
杀人,她要杀光这里所有的人。
“殿下。”裴止的声音制止了卫楚的动作,卫楚很快就恢复了人前那副伪装的样子。
卫楚转身看向裴止,他已经穿好了衣服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背光而站,额上细碎的头发飘散下来,遮住了他的眉目。
新换上的月白色长袍的袍袖处绣着朵朵冷梅,颇有几分清冷之色,浅金色的眼眸的情绪颇为复杂,有紧张惶恐,有不知所措。
裴止刚想要开口解释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殿下,昨夜……”
“无事。”
“不必再提。”
卫楚及时出口,打断了裴止。想起裴止昨夜的举动,下意识地和他拉开了距离。
卫楚从书架上挑选着想要抄写的书,一本地理游记露出了一抹红色,是那日裴止送她的梅花,被她夹在了书里面。
梅花早已经没有那日鲜艳美丽,冬日里顽强抵抗的梅花,却依然抵挡不住时间和命运的愚弄。
她将书合起,挑了一本旁边的书。
裴止看着卫楚抄写的字迹,和她往日抄写的字迹不同,看着又感到有一丝熟悉。
看见卫楚手边那一沓纸张,都是与往日不同的书写字迹,显然是练了有很长一段时间。
他突然想起她先前在玉器店问他的话,她那时说觉得徐大人是一个好官。
想着想着,裴止就忍不住看向了卫楚。
她神情淡然,正在专心地抄写,纤细的腰肢被白色玉带缠住,眉梢眼角藏着秀气,蛾颦翠眉,肌肤胜雪,微微一笑,胜过夜空繁星。
以前他在别处当差时,也经常听到别人经常议论她。
平日里他只想着平反昭雪,从未认真看过她的样子。
如今看来,倒是担得上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的称赞。
想起昨夜她嘴唇柔软的触感,一抹羞涩的红色慢慢地爬上了他的耳朵尖。
本来是逢场作戏,顺势而为,等到她真正喜欢上他,那么他在宫中行事也会更加方便一些。
他的心中原本对于与他人亲近的行为是十分抵触的,他甚至做好了他会产生厌恶情绪的准备。
但是却在靠近她的时候,闻到她身上浅淡的清甜气息,以及看到那双眼睛里对他的珍惜和尊重,他心中所有的抵触和厌恶都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在药效的作用下,他竟生出沉溺其中,想要和她一同沉沦的想法。
卫楚把笔搁下,唤了裴止几声,看他都没有反应。
“裴止,裴止,裴止!”
裴止这才回过神来,“殿下。”
“我要去琅轩殿一趟,你不必伺候,退下吧。”
说完,卫楚便不等裴止反应,走了出去。
琅轩殿中,桌上已经备好美酒佳肴,卫陉正坐在桌上等她。
一见到她,便露出一个和蔼慈祥的笑意,伸手招呼着她过来落座用膳。
“你送来的安神香甚好,父皇很是喜欢。”
卫陉先打破沉默,开口说道。
“父皇喜欢就好,也不枉费儿臣一番苦寻。”卫楚在对面的位置坐下,一脸的乖巧顺从,氛围一派和乐融融。
身边伺候的人都被遣散,只剩下卫楚和他两个人。
卫楚还没动筷子,卫陉就又站起了身子。她也连忙站起身,伸手扶住他。
她看着眼前这个称之为她父亲的人,脸上已经有了皱纹,鬓间的头发也变得花白。
站在充满生机活力的她面前,显得那么脆弱无力。
想起谢一对她的汇报,卫陉的身体越发的不好,甚至记忆方面都出现了问题,脾气也变得越发暴躁,就连底下的大臣也按耐不住,纷纷劝说早立太子。
早些年,他就一直沉迷于炼制丹药,以求长生不老,重回雄姿英发的壮年时期。
但在卫楚的眼中,只觉得他无比地可笑。
一国之君,不想着勤勉为政,成日痴迷于长生,这个王朝早晚会溃败。
他自诩明君,却没有做过一件造福百姓的事情,暗地里更是心狠手辣,为求长生不择手段。
他的心和裹尸布一样黑,内里的血管早已腐败成一堆烂泥。
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躺在自己岁月的余烬上燃烧,像躺在临终的床上,一息奄奄。
卫楚正想着,却听到一阵接着一阵的咳嗽声响起。
“父皇,可是咳嗽又犯了,药在哪里?”卫楚关怀地询问,脸上满是对他病情的担忧。
卫陉看着一如往日乖巧的女儿,心中甚是满意,只是终究不可留。
他拍了拍她的手,又咳了一声,“在右边书柜的抽屉里,你去扭一下那个虎头就能打开。”
卫楚往桌上一看,果然有一个凹下去的地方,一只凶猛的老虎雕像作为修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