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轻袭。
锋芒尽显的云端揽月,一身气机微微浮动。
他再看了眼那已经被小女娃拖走一半的金黄大剑,回想起了之前的天衍。
天衍数万次。
每一次他赢了楚长生,束带上便会多一缕金黄色光点。
整个束带呈金黄色,这代表着,他天衍出来,与如今楚长生的五万次对决,无一败绩。
可。
就是开始,男人和他无声对弈,抚摸桌子的那一刻。
对方身上,又展现出了那股让他有些惊讶的力量,正是那股足以扰乱规则的力量,使得他束带上,自动衍生出了一缕黑色。
如果说。
之前云端敢言,百分之百,稳胜楚长生。
那么如今,他忽然发现,自己只有九十左右胜算,准确来说,大概八十九。
少了十一。
如今。
“沧龙骨剑上留有楚十一曾经点滴,以及你想了解的大楚。”
楚枫将两剑都放下,抱起小女孩儿。
沧龙也转身,拖着胜疆号,想要向域外而行。
远处,儒士微弱看着一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长生仙尊留下沧龙剑,自是有给云端台阶的意思,他看了眼楚长生,再看了看云端揽月。
他侧写出的历籍里,昔日楚长生同样锋芒,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当初寸步不让的楚长生,如今为了弟子甘愿一次次让步,像一块儿黑石,锋芒收敛之后,更为沉了。
‘或许他从未跌下去过。’微弱随后笑了起来,为自己这个念头感到荒诞。
这时。
“等等。”云端揽月再开口。
一行人驻足。
年轻剑仙柳棠溪一手轻抚剑尖,何硫巧阳,捂住袖袍,斗篷之下的脸蛋神色决绝,沧龙翅膀微微浮动,仙力逸散。
文莱则轻轻拽拳,中指呼之欲出。
从八荒到仙界,这个嘴碎男人发现,仙家高人到了一定境界后,心境古井无波,有时候嘴皮子有些不管用了,但至今无一例外的是,这中指,似乎到哪里都有点作用。
他不是刻意想挑衅,只是这个级别的对战,一触即发,这是文莱唯一能做的事情,哪怕能多帮老板争取一点注意力,一点点也好。
云端揽月,望着那一个金仙,两个天仙,两个普仙,他看着这个微不足道的队伍,再看了眼自己这边。
趴在地上睡大觉的仙君火离,两个一直循规蹈矩不敢发声的金仙,还有个……让他无奈的儒士先生。
云端一时间有些艳羡了。
他轻轻叹气:“前辈就是前辈啊。”
“前辈!”
忽而,云端重拾那股锐气,拿起金灿灿大剑,送至微末身旁,与其绑定:“愿赌服输!我答应过要给她,自然会做到!而且这把剑另有玄机,关乎当年四帝联手之秘,您日后一定用得上!”
他低眉,望着楚枫的骨剑,挣扎良久还是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您的剑上有红颜剑意守护,我不好拿。”
沧龙骨剑上。
一朵青莲,围绕着骨剑旋转。
这是,张曦茗所留。
飞升之后,仅仅见过一面长生老祖的她,哪怕自斩因果,其潜意识亦然在骨剑之上,不知不觉留下了一道青莲剑纹。
“我会回来取的。”楚枫继续前行。
沧龙等人,这才松了口气。
文莱升起的拳头,中指未出,改成拇指,微微一翘,一行人远去。
云端揽月轻轻挥手,那万花域投影散去,他一阵懊恼:“先生,先生啊,那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就让她走了……”
他忽而扭头,看着自家先生,竟取出一小盒子,背起了行囊。
“喂!先生,是我自己的错!”云端揽月连忙冲向瘦弱男子:“您可别走,您走了我怎么活啊先生。”
这一幕幕。
使得在场还剩的宝瓶女山神,错愕不已,噤若寒蝉。
久闻仙帝礼贤下士,但她清楚,仙帝的礼,还是要针对一些人。
譬如她,不配。
“撒开,成何体统!再者,谁说要走了。”微弱咳嗽一阵,道:“我送他们一程,也正好陪陪女儿,还有,彤儿的事情起于玄冥,那就该终于玄冥。”
儒士,想去算一笔账。
“要不把我也捎上?”云端揽月轻道:“运气不好的话,就帮着前辈杀一个仙帝,反正我气运归还天下,少了三成,我得补一补身子。”
微弱扫了他一眼。
“你啊,该找个女人了。”
“那我不得被吸干了!”
眼见儒士去意已绝,云端揽月叹气:“先生,一定要回来。”
微弱并未回头,咳嗽两声:“那空悬的第十仙君位置,先不要考虑别人了。”
云端揽月怔神。
随后所有的忧愁疑虑全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惊喜。
宝瓶女子,听得云里雾里,难不成这位连她也要叫‘恩人’的儒士,还能划疆填土,又造一尊‘仙君境’的岳神海神?
只有地上火离。
终得一口气回转,大口大口喘气,他随后就愤怒:“帝尊!楚长生万不能放,那个穷酸读书人也是他们的内应,我一直都在说,他吞食的是您的气运!三转金仙不够,他还想一步跨到仙君啊!您睁开眼看一看啊!”
“你啊。”
云端揽月叹气:“所以我一直让你假死,要不然,以你这小子的脾气,刚才就真死了。”
“我死无所谓,可我是为帝尊您着想……”
“别说了,你要真为我着想……”云端想起什么:“先生给你准备那么多书,回去给我读,往死里读。”
“别啊!”火离想起什么:“对了,之前那位飞升到扶桑的十……”
火离意识到还有人在,自然而然改口道:“不,九境天选轿子,最近已经到了石桥大庭,要住下一段时间,我要去迎客……”
“你会迎客?那就不是你的事,别找借口,滚去背书。”
云端最后看了眼宝瓶山神,轻轻抱拳:“还请山神,帮在下记录记录此地万花四季,每百年观星盛典,投身去那里说一说。”
宝瓶女山神,微微凝神,先前对微弱的的艳羡全然隐去,此刻毕恭毕敬,有些受宠若惊:“谢,谢谢帝尊!”
百年盛典,基本只有石桥文武前百才配参加。
她这偏远地域,在这之前,只有那位沉海海神才有资格!
“我托你办事,怎的还谢谢我了。”云端打了个哈哈,最后一步,去了沉海边界。
那里有个老船夫。
“老人家,我想去一趟石桥边,先生的妻子待在那里,终归是不安全。”
一向不与世争,甚至之前眼睁睁看着大庭修士被斩,亦只是守住自己沉海的老人,手臂微颤,这次倒是没说什么‘收船’之语。
“老人家,其实您这次,做得比任何人都好,先生说过,这大好山河,不是围着我转的,那样石桥域和其它大庭一样了,你遵循命令,不出手才是对的。”
老人手下一顿,松了口气:“谢帝尊不罚之恩。”
“你啊,”外表只是年轻儿郎的帝尊摇了摇头:“换水之后,黄海不一样了,我想把黄海也给你,如何?”
“恐难担当大任。”
“那你就先代管,等到先生的妻子能胜任时,再交给她。”
男人目光眺望,远远地看了眼那光着脚,躺在楚枫凿出的小小神龛里,熟睡的女人。他蓦然收回神,起身一步步凝空行走,走出帆船,走回北方。
老人终忍不住:“帝尊,那土地女娃在南边啊!”
“不打扰了,已经看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