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灵气的天地之中,习武之人的强度乃至进境同样会得到一定的增幅。
可饶是如此,习武一途自不入流到一流高手,其中没有数十年苦功也难。
且这一途同样讲究根骨,先天不足,习武最多强身健体,体质超凡,进境自然也快。
而大齐江湖盛传的兵器谱排名之中,也唯有四大宗师。
这四人,牢牢占据武林前四的席位,在下方,便是十五位一流高手。
这样小基数的人群,分散在前生祖国那样庞大的大齐版图之中。
再除去一些有名有姓的门派高手,真正隐居于山野的,唯有三人而已。
在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之中,得见这样一位人物。
无异于在整个神域范围之内,寻找一位化神期散修那样低概率。
齐思宗二十年,江村来了一位外来书生……
时间:齐思宗二十三年。
地点:江村。
一晃三年,一千余天,外来的书生早已被江村所有人接纳,偶尔会教授村里的孩子们几个大字。
“吱呀——”
韩厉的柴门在一声悠长的吱呀声中被缓缓推开,魁梧的汉子手中提溜着一尾鲜活的江鲫。
“韩先生,今日下网,得一条江鲫,送给你炖汤啊!”
“那便多谢江大哥啦!”
青砖瓦屋内,韩厉喜滋滋的迎了出来。
这平流江里的江鲫,取来熬汤真是天下第一鲜,只是这些年灵气渐浓,这东西更是灵动了。
百网下去,能中一条都是大幸事。
魁梧汉子偏偏有个温柔的名字,叫做江烟织,自从韩厉初来时暗中试探几番之后,便对韩厉颇为推崇。
即便韩厉自己都快要忘记自己拥有修为了,三年来,他的生活与寻常人几乎无异。
只是清闲,若非整日都捧着灵族的经画参悟,他真的几乎要化凡了。
大清早,隔壁篱笆内已经是呼喝之声一片,那便是当初那小少年。
三年过去,已经快满十五岁了。
一杆长枪,使得虎虎生风,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每日不辍。
不过也没有枉费一番苦练,以江帆而今的身手,放在江湖之中,已算得二流。
小少年很稳重,唯有吃饭时片刻闲暇,才会缠着韩厉同他讲述外面的故事。
“先生,你看江帆练的怎么样?”
篱笆外,江烟织注意到韩厉的目光,不由得开口询问。
身为武人,他比起一般人更加敏感,他虽不知天地之间有灵气存在,但却也知道多了些什么。
这种存在,使得习武之人进境更快,他自身的实力本在一流巅峰,快要触及宗师门槛。
可惜早年间曾受过重创,即便是环境大好,想突破宗师,亦是不能了。
这令他大感遗憾,也将厚望寄于江帆的身上,本不至于令江帆如此刻苦,可他只觉时不我待。
万一,万一这大好的环境,哪一天又溜走了呢?
“很不错,只是倒也不必如此心急……”
韩厉被询问的回神,接过他手中那一尾江鲫,赞许之中带着几分劝慰道。
“这天下,终究会越来越好的。”
这声音虽然轻柔,但却十分笃定,它出自韩厉之口,却入于江烟织之耳。
往这韩厉拎着江鲫悠然转身的背影,江烟织怔怔出神。
这番话,出自其他人之口,他或许只会付之一笑,可出自这个疑似宗师强者的年轻先生口中,不由他不相信。
他当初试探这位韩先生时,只觉得对方肌体仿佛金铁,似山岳一般不可撼动。
如此强大,他能想到的,唯有宗师。
不多时,韩厉的小屋里,炉灶便升起了烟火,一条处理得干干净净的江鲫就下了锅。
到黄昏时分,鱼香已然四溢。
江帆迫不及待的来到了韩厉得小院外,走到柴门口,却又慢了下来。
走到院落内的大门口,才小声喊了一句:
“先生!”
只见韩厉正在炉灶前,借着炉火的映照又在看那江帆丝毫看不懂的唤作“经画”的丝绢。
锅里咕噜噜的早就开了锅,鱼汤的鲜味,顺着水气都弥漫了整个屋子。
“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放下经画,韩厉笑呵呵问了一句。
“爹爹今天放了我一天假,先生快继续给我讲讲乔峰大侠的故事……”
韩厉笑呵呵,今天就让你小子知道,什么叫做手中刀!
三年来,虽然小江帆的空闲时间少得可怜,但依旧是在韩厉这里听完了几本武侠小说。
天龙八部而今也接近结尾,正是刀主角的时候,今天韩厉就要让小家伙见识见识,人心险恶。
“……萧峰大声道:“陛下,萧峰是契丹人,今日威迫陛下,成为契丹的大罪人,此后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拾起地下的两截断箭,内功运处,双臂一回,噗的一声,插入了自己的心口。
耶律洪基“啊”的一声惊叫,纵马上前几步,但随即又勒马停步……”
韩厉清朗的声音在小屋之中响起,将异世界的武侠故事带到了这修仙世界里的凡俗村庄。
杜撰的小说,在这个世界,竟然仿佛人物传记一般真实可信,代入感极强。
这会儿,小江帆已经红了眼睛。
“乔峰大侠,就这么死了!呜呜呜……”
而一旁的韩厉,置若罔闻的将故事做了收尾,轻声道:
“后世有一位大侠说过: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乔峰大侠,死得其所啊!”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小江帆喃喃着这样一句话,反复念叨着,韩厉就这样在小少年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他摸了摸少年郎的头发,道:
“去喊你爹爹过来陪我喝两杯!”
这江鲫三年来吃了不少,与江烟织喝酒,属实是头一回。
江烟织更是来的很快,他很是激动,今天韩厉一句话就让他念头通达了许多。
许是放下了一点执念,今天脸上都多了许多笑颜。
跟在后面的小江帆跟没有见过自己父亲一样,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好酒香,温的是韶光春!”
江烟织以前倒是金玉露喝得多,当然,那时候是被迫喝,来到这江村后,宁愿喝自酿的米酒,也不愿喝什么金玉露。
今日的韶光春,怎么这么有劲?
两人喝了没两杯,江烟织就有些懵了,眼前的烛火都摇摇晃晃。
没注意到一旁的小江帆,仅仅是闻着酒香,都已经醉倒在地了。
“韩……韩先生……”
江烟织已然是醉了,大着舌头说话都不利索。
“我活不长的,江……江帆,还请您代为照顾……”
他身上的伤势虽然是极重的,但是好在他武功高强,只要不殊死搏杀,还有十年好活。
“大……大齐乱了,您说的对,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不能再逃避了……”
“嘭!”
随后他便一头栽倒在了桌上。
齐思宗固然有大志向,可奈何二百年王朝积重难返,想要中兴,几乎是不能了。
左右支拙二十三年,而今年岁渐大,终究是支撑不下去,不能再只手擎天。
天下大乱,只在顷刻。
韩厉没有说话,只是走到灶台前,掀开了锅盖。
鱼香味顿时挤满整间屋子,他盛了一碗鱼汤,慢悠悠地喝着。
笑骂道:
“只是吃你几条鱼,就要我给你带娃,想的也太美了……”
“这娃还是你自己带吧,死不了的……”
慢悠悠的,可碗中奶白色的鱼汤还是很快就见底了。
江鲫真鲜。
放下粗瓷碗,韩厉负手走出了小屋。
“果然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古人诚不欺我。”
他走出了柴门,走出了江村。
沿途有陆陆续续归家的村民,见到了都同他打一声招呼。
“韩先生啊,这么晚还出门?”
“韩先生,打个灯笼吧,夜里可黑!”
“韩先生……”
韩厉一一同他们寒暄,心中竟然有一点怅然若失。
出了江村,不知多远,在一处江水边,有一盏花灯脱离一只素手,随着江水,飘摇远去。
黑衣女子美得世间仅有,纵使在黑夜之中,也如一抹明媚阳光。
她转头望向韩厉,一笑之时,若太阳升朝霞,若芙蕖出绿波。
美得那样的惊心动魄,叫人难望。
韩厉上前,将那柔若无骨的娇躯揉进怀中。
“你再不来,我险些真化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