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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一下,整个京城顿时风声鹤唳,此案越牵连越广,拔出萝卜带出泥,到最后竟然只是京官,便牵扯出了大大小小百十多位官员,三司衙门的大牢都装不下了。

温和好说话了半辈子的同丰帝,看着这一张张叠加的供词,一箱箱抄出来的金银珠宝,简直被气的要杀红了眼!

这就是平日里,他那些道貌岸然忧国忧民的好臣子啊。这就是他大封清正廉洁,衣冠简朴的好官员呐!

十年之前的那场旱灾,皇帝都恨不能求到百官的头上,也才勉勉强强的募集到了五十万两的银子。对于受灾面积高达四个州府的朝廷来说,连塞牙缝都不够。

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呀,同丰帝干出了此生,他会为之愧疚一辈子的事情。

与周边四邻和亲,借粮。

换言之,他卖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那些贵为金枝玉叶的娇贵小公主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厄运会降临到她们的身上。

千般不愿万般不甘,也抵不住皇令如山,抗不住父命难违。众多姐妹之中最大的公主,也不过才十五岁。从来连宫门都没有出过的小姑娘们,便背负着为国换粮的使命,踏上了和亲之路。

她们心中都抱着父皇给下的许诺,等大封挺过这次的难关,定会迎她们回来的。她们只需要勇敢的为国献身一次,以后就还是大封最娇贵的公主。

可惜,终究都只是才十几岁的年纪呢,小公主们的心性,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坚强。所以也并没有等到,父亲来接她们回家。

甚至于四公主才将将豆蔻年华,便匆匆凋零在了异国他乡的深宫之中。

大封好不容易喘过气来,被送出去和亲的公主,最后只找回了年纪最大的那个,他最心爱的嫡长公主。

四个公主,死了三个。

丧女之痛让同丰帝每每午夜梦回的时候,都心痛愧疚的彻夜难眠。

而现在?现在这塞满了小半个国库的钱财,是从哪里来的!不是没钱吗?你们不是跟朕和全大封的百姓一样穷吗?!

同丰帝恨的目眦欲裂,如今他与这些人,不仅有误子之仇,更有丧女之恨!

气恨极了的皇帝一时间刹不住手,自他登基的这20多年来,第一次杀了个人头滚滚。现在整个京城里的世家都可老实了,谁也不敢跳出来扎皇帝的眼珠子。

人人都知道皇帝这是杀急眼了,谁倒霉撞上去,估计都得没。京城里的所有人家,没有十分必要的事情都不外出,躲过这阵的风声再说。

就这么喧喧嚣嚣的闹腾了大半个月,刑场那一片的土块,都被染成了红褐色。刽子手们祖传的砍头刀都卷刃了两把,皇上居然仍不见收手。

最后还是齐王和户部尚书打头,领着一众老臣跪在了上书房外面,才算是勉强唤回了帝王的清醒。

这一场的血腥清洗,方落下了帷幕。

俞墨想过这场案子捅出来之后,有可能造成的官场变动。可他没料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一场大清洗!

果然帝威难测,再是仁厚的君王,真动起怒来,也能是毁天灭地的尸山血海。

伴君如伴虎啊,老师的教导从来都不是虚言。他万分谨慎的在心头给自己敲响了警钟,日后需要更加的谨言慎行,小心揣摩圣意才是。

顾承昀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他亲爹动真格的,真他妈吓人。反手从一旁的食盒中拈起两颗蜜饯扔进嘴里,使劲儿嚼了两口,咽下去压压惊。

“你好点儿了没有?”

“没有。”

吐出嘴里的杏核,他龇牙咧嘴的微微挪动了下腿脚,膝盖上针扎一样的疼。

“昨天老爷子把我扣在文华殿,对着地砖跪了一天,我都感觉这两条腿不像我自己的了。你说他这是干什么?弄废了我,给他那两儿子出气是不?”

“慎言。”

俞墨告诫的横了他一眼,微微皱着眉的说道。

“许是嫌我们下手太狠了,这才给个教训。”

“谁下手狠了?我们只不过把证据给交上去,不是他自己下的手吗?这还能把锅甩回给我们?”

顾承昀不服气的拍了下床榻,觉得他真是有冤都没地方去诉的小可怜。也就是欺负他亲娘死的早,要是母妃还活着的话,老爷子能对他这么狠心?

俞墨凝眸不语。

有些话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但是他心里明镜似的。盛怒之时的皇帝,杀起人来如砍瓜切菜一般,因为那个时候他是帝王,他在扞卫着自己的王权。但凡是动摇到了大封根基的威胁,谁他都可以下手铲除,包括皇子。

当那些怒火散发出去了,与他的理智一起回归的,还有他生就来的慈父之心。

可是既定事实已经造成,该做出的惩处也是必须执行的。那挑出这些事情的源头,可不就得被他惦记在心上了?

所以自己前几日被罚了二十个板子,平王昨日被罚跪了一天。

迁怒呗,可以理解。

动了动自己依旧疼痛的腰背,他在腹中低咒了一声。

该死的,刑部右侍郎这是早都看他不顺眼了吧?他但凡是手底下放放水,这二十个板子就跟毛毛雨一样,能让自己毫发无伤。

可这厮真一板一眼的打呀,不就是自己上回扣了他的条子,没给刑部批银子吗?他这是蓄意报复。

“你这伤养好了没有?不行你也到榻上来趴会儿吧?”

顾承昀注意到他方才吃痛的神色,瞬间涌起了一丝难兄难弟的同病相怜之情。

“不用,我这就是有些泛了青紫,油皮都没破。”

强行装着无事,谢绝对方的邀请之后。俞墨看了看门口,除了顺喜把守在外,院中再无一人。

可是他仍然压低了声音,看着门外的那棵桂树,语意模糊的说了句。

“起风了。”

顾承昀猛的眼中射出光彩,语气中难掩兴奋地问道。

“他勾连的是哪些人?”

深知沉默是金的俞大人,从宽大的袍袖之中,拽出一纸书信递过去。

迫不及待的接过信件,抖开细细浏览了一遍,他有些不敢置信的发出了低呼。

“旁人我还能理解,江丞相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会犯这种蠢?”

“你也说了,精明的是江丞相。”

“哦?”

顾承昀眯着眼睛,笑的欢乐。

“那这是我那好大嫂,给本王添的助力?”

“然也。”

俞墨点头,忍痛微笑。床上躺着的家伙,就笑得更欢乐了。

“这要不是确确实实查不到记录,有很多时候本王都怀疑,那江氏是不是咱们这边安排过去的暗桩?你说她怎么就这么能立功呢?”

抖了抖手里的信件,顾俞二人笑得像个活脱脱的奸贼一般。不由得他们不得瑟,躺赢的快乐,一般人他想象不到。

“有没有收到具体消息,他们预备什么时候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