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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公师隰最终还是没有挺过去,在愤怒交集之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抵达栎阳的庆载,与朝中老臣甘龙、杜挚很快达成一致,以秦国利益为大,迅速请太子嬴渠梁回栎阳继承君位。

嬴渠梁接到消息之后,立马率领蓝田精锐回师栎阳。然后在秦公师隰的灵前继位,成为秦国新一代君主。

嬴渠梁与众臣经过商议,共同给秦公师隰上谥号曰“献”,史称秦献公。

秦献公即位,结束了秦国四世乱政的局面,他废除人殉、迁都栎阳、建立商市、推广县制,改变了秦国“国乱兵弱而君主卑弱”的局面。谥法曰:聪明叡哲曰献。知质有圣曰献。“献”字很好地概括了他一生的功绩。

秦公渠梁在君主的宝座上屁股还没有坐热,秦国东部、西部同时传来紧急军报。

东部,魏国太傅白圭坐镇西河,指挥了对秦国的一系列反攻之后,突然提出议和。

西部,庶长菌改拥立公子向为太子,誓师起兵,要回栎阳勤王。

并且远在更西处的陇西君嬴虔部也蠢蠢欲动,试图在这场君位争夺中分一杯羹。

秦公渠梁这才深知君主之位是不好坐的,于是他紧急召集朝臣议事:“寡人负德孤恩,忝居君位。如今东蹙而西迫,外患连内忧,请二三子以国为重,为寡人谋!”言毕深深地向众臣子行了一揖,充分显示了新君的平易近人。

庆载作为从龙之臣,此次荣封中大夫,成为新君面前炙手可热的人物。之前他已经接到了孙膑的消息,肯定要和师兄打好配合,于是他提出自己的见解:

“君上,攘外必先安内。今公子向造反,扰乱国内视听,必欲先妥善处置。故可先与魏议和,然后集中精力处理国事,蓄力之后,再次东出,亦不为晚。”

秦公渠梁略一沉思:“可!不过,秦魏交恶至深,大夫有劳了。”

上大夫甘龙上奏道:“君上,菌改乃是先君老臣,此次做下大逆之事,必受旁人蒙蔽,臣请出使雍城,劝其归降。君上啊,秦国经不起折腾了!”

嬴渠梁当然知道当前局势的严峻性,他大度地道:“准!告诉公子向与菌改,只要偃旗来归,寡人赦其之罪,既往不咎。”

秦魏暂息刀兵之后,大夫孙膑立即持魏侯手令,渡过洛水,前来议和。

庆载奉秦公渠梁之命,接待了孙膑一行。在经过一系列表面仪式之后,师兄弟二人进入密室秘密会谈。

“师兄无恙否?弟闻师兄在安邑遭难,未料庞涓此贼竟然如此狠毒。”

“多谢师弟成全,为兄福大命大,侥幸未死。倒是师弟甫一出山,就做下如此惊天动地之大事业,佩服佩服!”

庆载左右瞄了一眼,压低了嗓门说道:“为汉国!为尚同!”

孙膑也低低地应道:“为尚同!为汉国!”

师兄弟二人四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黑暗之中仍然不能遮挡眼中闪烁的希望与星光。

既然是谈判,少不了来来回回,讨价还价。即使是师兄弟已经取得了默契,但至少还要做做样子吧。

孙膑趁谈判间隙到狱中会见了公叔痤。公叔痤西河兵败之后,一张老脸算是丢到姥姥家了,觉得无颜再见河东父老,遂一心一意求死,不吃不喝不吭声,如今已经是奄奄一息,行将就木了。

孙膑来到狱中,纳头便拜:“老相国,老相国……属下孙膑相救来迟,相国受苦了。”

公叔痤艰难地睁开眼睛:“孙膑?汝如何来此?”

孙膑道:“属下蒙相国相救,定当以死报效。闻相国西河蒙难,遂向君上请命,出使秦国,务救老相国平安回到安邑。”

公叔痤长叹一声道:“唉,纵然得归,也无颜再见君上之面,无颜再见魏国父老之面,痤不如死在这里好。”

孙膑道:“相国此次兵败,非是秦人狡诈,实是魏有内鬼!”

“嗯?孙膑,此话何讲?”公叔痤一听就来了精神,整个人从草垫子上弹射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孙膑的胳膊,一脸惊诧的表情。

孙膑道:“相国曾记否,相国临行之前,膑曾提醒相国,貌似庞贼与下属密谋,欲破坏相国西河之行。”

公叔痤道:“确有此事,孙先生当初说过,不过,老夫当时料想,老夫虽与庞涓虽有政见之争,尚有敌我之明,无非是在君上面前争宠罢了。”

孙膑道:“相国太忠厚了!彼时,相国与膑,都不曾料想,庞贼手段之毒。”

公叔痤道:“毒?”

孙膑道:“臣在西河之时已经彻查过了,相国抵达西河之际,有一队魏军秘密投秦,相国可知否?”

公叔痤一回想,有这么一回事,当时是因为自己换了西河守将,并斩了数名不听指挥者,导致军营一小队人马哗变投敌。

他睁大了眼睛:“确有此事!”

”膑入西河之后,方才发现,此乃庞涓有意为之。此贼在西河经营多年,有一批死忠心腹。彼等故意激起事端,触发军令,而后趁机投秦。投秦是假,与秦军勾结,陷害相国是真。否则,以我魏武卒之强,哪能轻易陷入秦军圈套?”

人在难中,总会想一千种一万种理由为自己的失误开脱。公叔痤早就复盘过自己的西河之失,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今天听孙膑一说,公叔痤有如醍醐灌顶,豁然顿悟:老夫说问题出在哪儿呢,没想到是庞涓这小子使坏!这就对了,否则老夫哪能栽得这么狠一个跟头!

孙膑道:“故相国一定要保重身体,早日重返安邑。相国死于栎阳,此庞贼之乐见也!相国万不可如了庞贼之愿,而辜负了君上一片深恩啊!”

公叔痤咬牙切齿地道:“果然如是,老夫与庞贼誓不两立。孙膑,可曾带来吃食?”

孙膑道:“有有有,酱肉、果脯……”

话音未落,公叔痤已经张开饿极了大嘴,咔嚓咔嚓狼吞虎咽地开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