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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眼看到了俱酒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气度之后,公尚过佩服得心悦诚服、五体投地。只恨自己有眼无珠,归来恨晚。

一整夜了,看着俱酒与众人议论国政兵事,公尚过一句话也插不上。此时此刻,他方明白,以往自己乃至于齐墨们的自负,不过只能逞一时口舌之利,与这些良臣勇将相比,无半点治国才能,更无半点实绩可言。

眼见俱酒劳累一夜,又要继续研判军情,公尚过坐不住了,他挺直了身姿,向着俱酒深施一礼道:

“国事操劳已毕,臣附怀木将军之议,请王上移驾琅玡,然后再作他议,以保我王无虞。”

公尚过倒不是拍马屁,他是真的担心俱酒的安危,因为田忌这两天疯狗似的到处搜寻,公尚过是见识过的。

公尚过向来恃才傲物,以齐墨领袖自居。但他再狂,也承担不起汉侯在自己所控制范围内出事的责任。

俱酒微微一笑:“公尚师兄,弟尝闻,最险之地最安全。既然田忌桀犬吠尧,朕就走一趟齐宫,拜会一下田午。”

公尚过没想到,俱酒这样轻描淡写地处理自己的安全,更要主动前往齐国最高指挥中枢一行,简直是人主典范、弥天大勇。

要知道,天下诸侯哪一个不是贪生怕死,胆小如鼠。护卫之军里三层外三层,每一次出行千军万马,生怕出个意外。

公尚过是真的被感动到了,他深施一礼道:“王上,臣有一请。今后请王上为国珍重,大军不行,不离王城。”

公尚过说出了众臣僚的心声,这事,他们多次劝谏俱酒,但都未被采纳。于是,众人齐齐面向俱酒行礼:“臣等附议!”

有这样一位君主,实在非臣子之福啊!

要知道这些臣属,之所以冒死跟随汉王起兵,都是奔着“从龙之臣”去的,本质上都是投资者。

投资者的终极目的,就是要挖掘一只潜力好股,提前投资,然后期待着你安全上市,翻个几十倍,赚个盆满钵满。

当然不是所有的人都为了财货地位,也有人是为了青史留名,但无论哪种诉求,安全上市敲钟都是一样的追求。

作为企业负责人,你老是这么冒险,投资人小心脏都受不了了,整天提心吊胆,劳心费神的,太折磨人。

俱酒看着众人眼巴巴的小眼神,对他们的心思了如指掌。

确实,摊子铺得太大了,自己也得注意一下人身安全,别搞不好真出了意外,让众臣再给自己上个唏嘘不已的“悼”谥。

他长叹一声,向诸臣还礼道:“朕,从二三子之议!”

众人兴奋至极,公尚过也是喜出望外,没想到,刚刚归附,就立功了。

俱酒继续道:“快把武安君之军情取来一议。”

怀木取来吴起的奏札,递与俱酒。

俱酒展卷一观,吴起的奏札主要汇报了四个方面的问题:

首先,感谢汉王将阳城君景骧押至上郡,让吴起为红颜知己阙丝雨报了大仇。

得知要被送到吴起帐下,景骧早已吓断了魂。但景骧死得再惨烈,也无法消解吴起心头永远的伤。

吴起处置仇人的方式很特别,他派人将瘸了一条腿的景骧扔到了群狼出没的大草原上,饿极了的狼群直接将景骧撕扯得骨头渣渣都没有剩下。

其次,吴起汇报了上郡与河南地发展的情况:

占据河南地,有了良马来源,骑兵部队在大草原上如鱼得水,如虎添翼越练越强,在骑兵三宝以及札甲的加持下,一支睥睨天下的新兵种初具雏形;

河南地屯田制推行有力,受秦国和三晋荒年影响,不少三晋和秦国的饥民都涌入了河南地,为河南地的开发注入了人力资源。虽然暂时需要成都方面反哺粮草,但河南地大粮仓的潜力已被激发出来。

草原诸部的取奶、制奶技术得到了推广,羊奶、牛奶制品日益丰富,奶粉、奶酪、奶茶等制作技术都有了突破,俱酒曾经交代的“一杯奶强壮一个民族”之梦,正在逐步推行,军中首先开始饮奶,军士体质有了长足发展。

……

第三,吴起汇报了在巩固北部统治中的难处。

主要是草原诸部不好管理,与汉国若即若离,有便宜就上,有困难就躲,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没有家国观念。

在推广“义学”计划时也受到阻碍,一是诸部游牧为主,不方便;二是诸部有自己的语言,对以诸夏文化为主的“义学”并不感冒。

感化之路不好走,单纯依靠武力威慑,不足以长治久安。吴起担心有后顾之忧,请王上再想一个万全之策。

俱酒头疼不已,他搁置下此事,继续往下读。

好处汇报完了,吴起最后说了最后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事,一个草原深处的部落,异军突起。

俱酒扫过军札上的两个字,眼光顿时一沉:匈奴!

印象之中,匈奴这个阶段应该已经存在,但其部发展中规中矩。这个时代称霸北方的是楼烦、林胡、东胡三巨头。而且,楼烦已经归附,林胡已被打残。

但匈奴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在了吴起的军报之中,这个中华民族的老对头,也开始提前走上了历史舞台。

在吴起的军札之中,匈奴的出现,并不是因为袭扰河南地或者上郡,而是要求与汉国合作,共同干掉奄奄一息的林胡。

俱酒掩上信件,陷入沉思。

上天有时候是很公平的,一个势力崛起的同时,总会配备给相应的对冲力量。

汉国在战国的异军突起,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件;但匈奴提前走上历史舞台,也是不容小觑的大变数。

历史上,从李牧北击匈奴开始,到汉桓帝时期北匈奴西迁康居,在前后近五百年的时间里,匈奴给中华民族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匈奴强盛时期,兵力之盛,疆域之广,危害之大,亘古未有。中原政权犹如头上被悬了一把德摩克利斯之剑,寝食难安。

迎击匈奴,真的是汉国必须直面的历史宿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