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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酒脸色一凛,苦获与已齿是护送孙宾入汉的,这两位南方墨者是管黔滶的弟子,功力并不弱,两人能在途中失去踪迹,可见对手要强大得多。

“此二子最后露面是在什么时候?”

“曾有墨家的船工弟子,在大河渡口见过二人,当时苦获、已齿进入了魏将庞涓营帐,随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孙宾呢?”

“数日前,魏将庞涓亲自护送孙宾登车,重兵相护,前往安邑去了!”

俱酒心中再是一沉,联想到庞涓在观邑附近率军追击自己,此时此刻,他已经无从判断孙宾是否转投魏国阵营,并拿自己的行踪向庞涓献了“投名状”。

若孙宾心中生变,那么苦获、已齿二人就很危险了,说不定已经阴阳两隔。

想当初,孙宾在云梦山中和自己一见如故,君臣二人相谈甚欢,俱酒几乎认为自己改变了又一战国重要人物的历史走向。

万万没想到,横生这样的变故。俱酒不禁慨叹,历史的惯性如此强大,孙宾还是迈向了成为“孙膑”的道路。

俱酒道:“魏越何在?”

弦唐子道:“魏堂主近来在大梁一带活动。”

俱酒黑着脸道:“传令于魏越,命其火速前往安邑,查明苦获、已齿下落,并设法营救。”

索卢参知道此前俱酒对孙宾十分看重,此刻却只字不提营救孙宾,于是好奇地问道:“孙宾先生救不救呢?”

俱酒长叹一口气道:“那就要看他值得不值得我墨家出手相救了!”

********

齐国,临淄。

在弦唐子的妙手之下,化妆之后的俱酒变成了一位美髯公,一蓬浓密的胡须亮如墨绸,在胸前参差披拂。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稳重、深沉,仿佛一位历经风雨的智者,令人不禁心生敬畏之情。

俱酒看那临淄城,嚯!简直是这个时代的大都市。

这些年来,齐国凭借鱼盐之利,占据天下膏腴之地,农业、商业、手工业、娱乐业都非常发达,产出甚丰,贸易畅通,真可谓富贵不可挡。

临淄城高池深,崇墉百雉,渊渟岳峙,婴城固守,果当世雄城也!

齐王宫建筑富丽堂皇,雕梁画栋,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鸟斯革,如翚斯飞,其豪华程度超过了洛邑的天子宫殿。

临淄城中车彀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如雨;家家敦而富足,人人志高气扬。

闾市密布,街巷纵横,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商贾如云,货物成山;万足践履,冬无寒土。

临淄之民财多粮足,富而思淫,满城之人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蹋鞠。

更有甚者,临淄有着当时天下最大的“红灯区”,而且是官营的“国家大妓院”。至于私娼妓馆,更是数不胜数

早在管仲相齐时期,就置女闾七百,征其夜合之资,以充国用。后世把管仲作为娼妓业的始祖。

管仲之后,临淄的皮肉生意更加泛滥,齐王也乐得从中收取高额赋税,对其放之任之,这竟然成为临淄吸引各行各业、形形色色人才的一条渠道,为齐国的强大兴盛立下了汗马功劳。

人说世界上最为古老的两大职业,一是杀手,二是妓女。

娼妓这两个字,从诞生之初就与经济产生了密不可分的联系。

后世有经济学家提出过“裙摆理论”,就是指在经济的繁荣程度和女性的裙摆长度成反比例关系。

经济繁荣时代,女性的裙摆会越来越短;经济一旦进入衰退,短裙则随之变成长裙。

齐国的这种经济表象,可以间接反映出国家的整体实力,同时也可以分析其军民的战斗意愿和意志。

越是舒适环境中的人,越不想改变,齐国人始终没有革命的意愿和冲动,更不想实现天下一统,与那些穷国“吃大锅饭”,齐国人才不愿意呢。

俱酒一行下榻在唐社的旅馆之中,经过一番简单的接头暗号之后,不一会儿,一位孔武有力的中年人趋步前来,进入俱酒房中,躬身便是一揖。

“臣涉古见过公子……不不不,见过汉王!”

涉古,正是当年邯郸午的家臣涉宾之后,是赵国的死对头,也是唐社的四大长老之一,目前在齐鲁等国坐拥巨大的产业。

俱酒起身相迎,亲切地把着涉古的双臂:“涉长老,洛邑一别,匆匆数年,涉长老丰神异彩,不减当年呐!”

涉古眼中含泪:“天佑我王!洛邑一别,王上居然打下一片广袤江山,成为一位煌煌诸侯,纵齐桓晋文成世,也无此功绩。”

俱酒含笑招呼涉古坐下,对其近况嘘寒问暖,显示出对晋国老臣十足的尊敬之情。

涉古简单汇报了一下自己管辖的齐、燕、中山诸国唐社发展情况,并称已经按照俱酒此前的要求,将商贸的线路发展到了朝鲜,与身在朝鲜的申不害、王廖也接上了头。

俱酒连连称赞:“俱酒有今日之能,唐社功不可没,涉长老勋标青史!”

涉古动情地道:“王上何出此言,此人臣本分也。涉古无用,不能征战疆场,以解君忧,只好为此微末之技,聊报君恩。”

俱酒拿出一副虚怀若谷的架势,向涉古征求意见:“涉长老,俱酒远在巴蜀,不能常问于长老左右,深为憾事。今日得见,当以举国之政,咨于长老,请长老不吝教我!”

俱酒这种毫无架子的表演很受这些老臣的欢迎,一副谦恭仁厚的明君形象,把老涉古感动到泪眼婆娑。

涉古擦了擦眼泪道:“臣等得遇中兴之主,此生至幸也,夫复何求?不过,臣有两请,请我王察之。”

“涉长老,直言无妨,俱酒洗耳恭听。”

“其一,臣请王上尽快伐赵,屠尽赵氏满门,灭其族,断其种,掘其坟,挫骨扬灰!”

一百多年来,涉氏始终不忘当年邯郸午被赵鞅所杀的仇恨,这种忠心贯穿整个涉氏家族,是战国忠义文化的典型代表。

俱酒缓缓地道:“涉长老,伐赵自在计划之中,但急不得。”

涉古又道:“臣还有一请,其实这也是唐社中诸位长老的共同心声。”

“请讲,请讲!”

“王上既为诸侯,焉何不复晋,而称汉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