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又看向萧铄,“其实他们有预谋,我早已知晓。
之前主动献上玉玺,便是父皇收到了启国的信,才做出的决定。”
“陆帝既与祁瑀一起,你为何还愿帮我?”萧铄道。
“我与父皇不同,他老了,思想也跟着老化了。
他投向祁瑀,不过是不想输给你这般少年帝王,心里闷着一口气罢了。
可他没想过,祁瑀坐上北原之主的位子会是怎样的结果。”桑夝看着他笑了笑。
“我知道你的脾性,也明白,就算你没有我的相助,也会夺回皇位。
而这会儿说了这么多,是想你日后重回帝位时,不要计较我父皇的行为处事。”
桑夝对权势没什么感觉,他不争那些,也不愿过多参与,但挡不住他父皇生了一颗好斗的心。
他自小在父皇身边长大,自然得护他平安才是。
“你意下如何?”
萧铄听了他一番话,抬手为他又倒了杯茶,以茶代酒碰杯道,“不成问题。”
——
萧铄回到住处,屋里还亮着昏暗的烛光,他皱了皱眉,带着一身寒迈进了门槛。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个瑰丽的人儿正睡眼惺忪,拄着下巴在桌案前等他,脑袋瓜时不时往下点,又咂咂嘴回到原来的模样。
可爱归可爱,但她这样,实在是不妥。
萧铄合上门,将手中的东西搁在一边,上前几步便将她从凳子上抱起。
怀孕以后,姜知瑾的睡眠比从前轻了许多,这会儿感觉到身体忽的凌空而起,她惊的连忙睁开眼,下意识抓着他的臂膀。
“你...”看清了人,她这才放下心,轻叹一口气道,“你回来了。”
“我出门时便不早了,这会儿更是到了子时。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下?”萧铄见她醒过来,语气放温柔了些。
“我等你啊。”姜知瑾被撂在厚软的被褥上,揉了揉眼睛,抬头看着他。
被这么一双水雾雾的大眼睛瞧着,萧铄唇角又不自觉的扬起,他抬手捏捏她的脸颊,笑道,“迟早会回来的,不必费精神等我。”
“不行。”姜知瑾抓着他的手,嘟着嘴巴有些不满,“以后我都要等着你,不论多晚。”
自从看了他那一身的伤,她便怕了,她怕再经历一次一样的事。
萧铄看着她,唇角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好似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好罢。”他笑的温柔极了,“既有阿瑾等着,我日后出门定会早早回来的。”
萧铄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牵着她的手问,“饿不饿?我从迎丰楼带了吃的。”
“你竟然真的带了?”姜知瑾闻言眼眸一亮,她让他带吃的回来,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
“阿瑾所言,我哪有不听的道理?”萧铄挑眉,“买了黄花鱼,排骨,都是酸口的,还有一碗酸汤面,吃吗?还是热着的。
若不想吃,我还买了橘子,酸枣,话梅干。
是要吃一些,还是就此歇息?”
姜知瑾听得口水直流,抱着他的脸便狠狠吧唧一口,“买都买了,当然是要吃掉了!”
——
隔日未时,丞相府门前立了一人,这人着了一身水绿色衣裳,抬头望了一眼门上的三个字,提着衣摆上前叩门。
“砰砰砰”
“丞相近日不见客,还请原道返回!”里头传来略显沧桑的声音。
“砰砰砰”
门外之人不应声,拉着门上铺首又是三声响。
“丞相大人说了,近日不见客,您还是回了罢!”那声音有些烦躁,摆明不想再搭理。
“........”
外头的人这回安静了,半点声音都没有了,老管家捏了捏嗓子,叹息一声转身往里走。
这段时日来寻姜丞相的人不在少数,各有各的理由,各有各的执着,但最后皆是被他给喊了回去。
他这老嗓子,跟着他可没少遭罪,待会非要叫后厨做些梨汤给他不可。
“哗啦”
这般想着,他身后忽的传来一声怪响,那声音听着像是树上积雪掉落在地。
他疑惑地回身,眯眼看了看,只见墙根底下的雪堆里有东西鼓动。
“!!!”老管家登时慌了神,也不管喉咙痛不痛,直接就是一声高喝将府中的小厮们都喊过来。
“快来人!!进贼了!”
远处雪堆里的人动了动,伸出一只手扒开脸上的雪。
.....
一炷香以后,老管家亲手给方才的“贼人”倒了杯热茶。
“不知是大理寺卿到来,一时误会将您认错,还请大人莫要怪罪。”他脸上带着笑,态度比方才好多了。
“你先下去吧。”主位上的姜宇朝老管家使了个眼神,后者随即颔首退了出去。
他走后,姜宇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从上至下的打量了一番,“本相记得,不论是朝堂之上,亦或是寻常生活,都不曾与涂钦大人有过什么往来。
而涂钦大人今日忽的翻墙入我府中,老臣实在不知,这是何缘由?”
涂钦宁被问,提及方才翻墙之事,脸上骤然泛起红晕,显然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手指抓着茶杯,想起他没落稳当,被雪埋在墙根底下就觉得丢脸。
“....晚辈叩了门的,奈何您府中管家不愿放我进来,这才....出此下策。”
姜宇也有些无语,先前不少人被管家呵走,人家也没说像他这般硬闯进来。
他抬手,手肘搁在案几上,指肚捏了捏眉心,“所以,涂钦大人此次来访,所为何事?”
聊到正题,涂钦宁面色正常了些,一双明亮的眼望向他,“为皇上与皇后娘娘之事。”
“此话何意?”姜宇抬眼看着他。
“我知丞相大人闭门不出,亦不想他人来访,是为皇上和皇后的事烦忧。
如今祁瑀坐上了皇位,皇上和皇后不知所踪。
朝中多数人忙着奉承新皇,少之又少的人才惦念旧帝。
于此,您不愿见客,不登朝堂,晚辈实能理解。
只是我乃皇上一手提拔而来,皇上对臣的好,臣万万不敢辜负,遂无时无刻不在找寻他的身影,他的踪迹。
可臣无用,这么久了也未能探到皇上的下落,臣心中焦急,这才想着前来与丞相商讨此事....”
涂钦宁言辞恳切,目光灼灼,“不知丞相大人可有皇上与娘娘的消息?”
姜宇没想到他会是为了这事而来,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盘算他所言真假。
“没有。”他思量半晌,吐出两个字。
“您?”涂钦宁瞪大了眼,姜宇说的两个字,他一个音都不信。
姜家就皇后娘娘一个女儿,眼下消失不见,他们会在这宅院中踏实待着?
“您可是不相信晚辈?”涂钦宁皱眉,眼里满是认真,“丞相大人可是怕晚辈是旁人派来打探消息的?”
“本相没说过。”姜宇撇开眼,抿了一口热茶。
“.....”涂钦宁觉得头痛,这姜相分明就是不信任他。
他遂起身朝他行礼,“丞相若不信晚辈所言,晚辈可向祁瑀辞了这大理寺卿的职位,一心跟在您身边寻皇上皇后。”
左右这职位也是萧铄提他上来的,大不了他以后不再做官,去做些别的事,总好过对着那整日发神经的祁瑀俯首称臣。
“...”姜宇闻言也蹙了眉,他没想到他会这般坚定执着,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打发他,正要在此拒绝时,里头传来一道声音。
“辞官便不必了。”这声音澄明清透,一如既往,却又添了些哑。
涂钦宁只听一声便认出了他,连忙往声音源头望去,正瞧见一身玄色的男子缓步而出。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白袍男子,那男子同样熟悉,不就是失踪许久的左柱国?
涂钦宁走神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他面前,眼中映入一片灰黑色,涂钦宁回过神连忙屈膝跪在地上,熟练地朝男子问安。
“臣参见皇上!”这话透着激动,却极力控制着声量。
他知道,眼下萧铄的踪迹,不能叫旁人知晓。
“起来吧。”萧铄看着他,朝他伸出手。
涂钦宁行礼问安了那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萧铄伸手扶他起来。
“谢...谢皇上。”他亮着眼眸,盯着萧铄的脸。
他瘦的明显,比从前在宫中还要瘦上一圈,细细察看,还能发现他眼下细小的伤口。
“皇上,您受伤了!”涂钦宁一眼便看到那条刀痕。
许多日了,萧铄都快忘记自己脸上被划了口子,他抬手抚上眼下摸了摸,又道,“一点小伤罢了,不必惊慌。”
“怪臣。”涂钦宁蹙眉,“怪臣那日没能护好您,让您被黎修然那厮捉了去。”
他看了看萧铄,又问,“皇上,您这段时日去了何处?”
“说来话长,便先不说这些了。”萧铄坐到一边的圈椅上。
“是。”涂钦宁应道。
“你在刑狱,可见到了孟南?”萧铄直接问他。
“....”涂钦宁想到那个浑身是血的太监,半晌才回话,“是,见到了。”
“他怎么样?”
“孟公公他...不太好。”涂钦宁抬头看着他,“皇上被带走后,祁瑀曾吩咐臣审问孟公公,许是不喜臣审问的力度,如今,已是他亲自问询了....”
萧铄神色严峻,祁瑀审问他,定不会有他好果子吃,他要快些救他出来才是。
“他所在的刑房是哪一间?你可记得?”
“记得。”
“好。”萧铄从一旁取了笔纸,在上头落下几个字,随后又将纸张叠好递到他手里。
“这几日劳你照看他,莫叫他伤的过重。
这上面是我如今所住之处,你若有事,可策马到此处寻我。”
“皇上...?”涂钦宁抓着那张纸,抬头看着他,“您这般信任臣?”
竟直接将他躲避踪迹的住所告知于他,如此被他信任,这是何等的荣幸?!
萧铄看他惊讶的合不拢嘴,勾起唇角笑了笑,“你是朕看中提上来的,朕哪有不信的道理。”
涂钦宁心中感动,提着衣裳又是一跪,“臣定不负皇上的信任!”
——
乾清宫
“皇上,您可派人寻到了萧铄的踪影?”南荣修然问道。
他眼底下乌青一片,显然有几日没睡好了。
“没有。”祁瑀同样没精打采的。
她看着南荣修然那副模样,忽的笑了笑,“朕早说了,事成之后,萧铄归朕,姜知瑾给你。
看看如今这场面,他们二人一同消失,不知这下,少主可满意?”
南荣修然抬眸睨了她一眼,转而走向一旁的软席上坐下。
“早知今日,臣说什么,也会将萧铄留在自己跟前。”
谁知道萧晟那个废物,竟连一个身受重伤的人都制服不了,南荣修然叹息一声,不过他自己也有问题,千算万算,算漏了他的母亲。
他没想到,他母亲会那般不满他和姜知瑾在一起。
如今当真是寻不到她了。
“那个太监再没说出什么吗?”他抬头看向祁瑀。
后者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跟在萧铄身边,嘴巴硬的很。”
“.....罢了。”南荣修然垂下头,“先将他们的事放一放吧,眼下该重视的,是两日后与各国皇室的议会。”
“嗯。”
——
“回来啦!”姜知瑾远远便看见了萧铄的身影,一路小跑到门口挂在他身上,那好闻的沉香味总能让她放松下来。
“嗯。”萧铄托着她的腿,抱着她往里走,“今日与姜相说了些近况,又碰上了涂钦宁,便多待了会儿。”
“涂钦宁,他怎么知道你在那儿?”姜知瑾有些疑惑。
“他不知道。”萧铄坐下,将她抱在怀里,“他是去寻姜相,想与他一起寻我。”
“嗯?这小孩不大,倒是挺仗义的嘛。”姜知瑾拿起一旁的话梅干塞进他嘴巴里。
萧铄被酸的皱眉,却还是忍着嚼了嚼。
“他是个好苗子。”他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了。
姜知瑾被他的表情逗得咯咯直笑,搂着他的脖子问,“知道酸,怎么还不吐出来?”
“阿瑾给的,酸甜我都要受着。”萧铄笑了笑,将核吐出来。
“还酸不酸啊?”她笑眯眯的看着他。
萧铄诚实的点点头。
“那吃点甜的吧?”姜知瑾说罢搂着他的脖颈便朝着他的唇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