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南也不是第一天当官,一看伍安邦这神情,立马意识到里面的问题。
“港建集团,是楚州商贸的换壳?”
“对!”
伍安邦点着头道:“我让我大哥趁着去香港出差,找那边的朋友打听了一下……这帮官二代,玩的是真特么糙,连掩饰都不屑,03年的时候,楚商集团找了一家香港中介公司打钱,这家中介公司出面成立港建集团,然后港建集团回长宁。”
“自此,双方……不,是三方,胜利集团牵线,长宁一建负责本地,楚商集团在幕后负责打点湘沙市和楚州省的关系,确保长宁建工一路顺畅的大搞腐败豆腐渣工程,从中谋取巨额利润?”
伍安邦点着头,并随后又抛出一个惊天秘密,道:“胜利集团的老板徐海,在新乡路小学墙体内存在黄土的秘密被调查记者揭发第二天,就在湘沙市家中烧炭自杀了。”
项南脸上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惧。
这究竟是自杀,还是被自杀?
“那你这份名单,是……”
“港建集团在05年的时候,就与时俱进,幕后股权持有人将公司转移至开曼群岛,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事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我给你名单上那群人。”
这话把项南给搞懵了。
众所周知,开曼群岛是全世界资本都最喜欢的地方,核心优势就是可以摆脱追查,将真正的幕后大股东彻底隐藏起来。
“那你怎么拿到这份名单的?”项南不解道。
伍安邦一脸鄙夷嗤笑道:“要不我怎么说那帮官二代费拉不堪,一个个愚不可及,他们除了会套壳,会把幕后股权转向开曼群岛,一群靠着父辈的纨绔蠢货,你以为他们能玩出什么高端技术?”
摇了摇头,伍安邦给项南揭露了这群蠢货堪称脑瘫的骚操作。
“既然心知肚明要搞豆腐渣腐败建筑,那仅仅在设计和施工上偷工减料怎么够?反正供给长宁建工的建材,最终是要建豆腐渣工程,那材料劣质一些,岂不是更能榨取利润?”
“这……”
项南承认,他被这群蠢货的愚蠢操作给惊呆了。
“楚州商贸牛归牛,但资历太老了,里面寄居的官二代,没有一千也有五百,楚州官场上,哪家正厅级没有一个亲戚在里面?”伍安邦冷笑一声。
随即唏嘘感慨道:“可是在十年前,王家午、陈茂山、何兴华这群人渐渐走上了楚州最高领导岗位,何拔萃、周海涛这群人就不爽了,他们明明最有权势,却在楚州商贸难以占据最多的股份和分红,换谁谁甘心啊?”
项南一脸难以置信道:“于是他们就想到开办劣质建材工厂,专供长宁建工盖豆腐渣工程?”
“对,专材专用,标准市场价卖给长宁建工,但实际成本价,还不到市场上同类型的二分之一或三分之一,甚至可能更低,而且工厂就开在长宁市,从上到下都是他们的人,谁会找他们的事?”
伍安邦说完,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伸手一指项南手中的名单,道:“名单上这群王八蛋,就是木华资本的股东,在长宁建工东窗事发后,长宁市一大批本地建材工厂纷纷转卖或关门,但他们背后的股东,都指向湘沙市的木华资本。”
项南眉头紧皱,难以理解道:“他们难道没有套壳或者将股权导向海外?”
“一群长宁本地建材工厂,幕后股东直指开曼群岛,这不是开玩笑吗?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们?”
被伍安邦一提醒,项南恍然。
对啊!
都是长宁本地一堆小厂。
如果幕后股东齐刷刷导向海外,那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早期的兰河大桥,虽然大桥基座中有黄土填充,但那水泥钢筋只是用得少,材料本身没问题,当时国家安监总局副局长林国清下来视察时,基座甚至没能给推平,但我在后续整改复建中,发现05年之后的长宁建工豆腐渣工程简直离谱。”
顿了顿,伍安邦做了一个数钱一样捏手指的动作道:“那水泥块,用点力,手指就能给捏碎,这明显不仅仅是偷工减料的问题,这涉及建材本身存在严重质量问题,我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一翻长宁建工05年之后的账目,果然,全是采购本地一堆小厂。”
至此,项南已经哑口无言。
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该说这群官二代蠢呢,还是该说他们聪明?
按照惯性思维,豆腐渣工程,那肯定是设计施工中存在问题,没人会去怀疑,钢材本身的钢性强度也存在问题。
而木华资本背后这群大股东们,显然利用了这个惯性思维漏洞。
“而且木华资本本身就是个融资、私募平台,股东怎么了?他们不负责实际运作,自然也不用为长宁市这群劣质建材厂商的行为负责,所以从法律上而言,他们并无太大责任。”
听伍安邦如此解释,项南终于理解了这群懒惰而愚蠢的官二代奇葩脑回路。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虽然有嫌疑,但确实很难直接说他们犯罪。
“不过没关系,只要抓进审讯室,这帮费拉不堪的东西,三天不给他睡觉,小时候偷隔壁邻居内裤的事,都能交代出来。”伍安邦一脸自信,无比笃定。
对此,项南却叹气道:“说起来简单,但想要采取合法手段将他们抓取来审问,几乎是不可能的。”
“能的!”
“能?”
“嗯,现在不行,再等两年吧,我再看看,也许还能找到一些其他证据。”
一听这话,项南不由分说的按住伍安邦的手,摇头道:“不要再调查了,适可而止,打住。”
他是真的怕了。
“如果有一天,真的能把这群王八蛋全抓起来,他们自己就会竹筒倒豆子,如果始终没机会把他们抓起来,哪怕拿到所谓证据又如何,你能把证据送进公安局,还是能送进法院?”项南说至此处,满面的愤懑与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