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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安邦甚至都没时间关注自己上了人民日报头版还是二三版。

紧跟着,王家午书记一句‘向伍安邦同志学习’。

伍安邦彻底傻了。

省里、市里,还有兄弟县,一支支学习参观考察队伍,接踵而至。

但更离谱的来了。

“伍书记,走,走,带我们去看看你们的学区房,我就特别好奇,你们这穷乡僻壤是怎么卖出一平米两万的房子?”

“是啊,是啊,安邦书记,讲解一下经验嘛。”

“我告诉你,安邦,我们县那财政叫一个困难,你快说说,究竟怎么卖学区房?”

“什么,你地基都没打房就卖完了?”

伍安邦苦笑不已。

自从94年分税制改革以来,财政大头中央拿走,地方只留下小头。

但地方人口不是一成不变的。

恰恰在接下来,尤其是入世以后,城市化进程狂飙突进,一日千里,越是大城市,人口激增越快,带来的公共设施新建维持压力,每时每刻都让市政府焦头烂额。

那下面乡镇情况好一点了吗?

也没有。

乡镇人口净流出,连个基本缴税人口都没了,财政更是艰难。

于是乎,无论省委还是伍安邦。

都没料到。

跑来参观学习整顿懒政的考察队,还增加了一项额外工作,学习桃坪县的炒楼经验,而且伍安邦不想讲都不行。

因为大家财政都不够花,都想学习搞钱小妙招。

于是这场从六月底开始的轰轰烈烈全县懒政干部整顿,一直持续到八月底,才逐渐消停了下来。

伍安邦可给累的够呛。

这一下,他连干部都不想整顿了。

回到家,往沙发上一趟,任由胖嘟嘟的伍芷晴小朋友趴在胸口。

“要不休个假吧?”

黎慧瑶看他精神萎靡的摸样,有些心疼道。

昨天回家,天还没黑,就上床睡觉了,再也没有像往日里一回家就寻思着折腾她的劲头。

今天早上,一觉睡到十二点。

吃过午饭后,就往沙发上一趟。

整个人看着都累虚脱了。

“不能休了,之前休假两周陪你和孩子玩,没事再休的话,怕是有人说闲话,现在桃坪县在风口浪尖上,全省都在议论纷纷,等再过一个月看吧,没事的话再休假。”伍安邦有气无力的解释一句。

老妈王彩霞见状,将牛奶端过来道:“喝点吧,早上给你准备的,看你一直没醒,刚又温了温,不凉。”

“你也要喝?”伍安邦接过牛奶。

看伍芷晴张牙舞爪的要夺,立马笑呵呵递给她,喝了两口,她就吧唧嘴扭头爬开了。

“别给孩子喝,她整天都要喝奶,你喝吧!”黎慧瑶见状,赶忙一把抱走伍芷晴。

“那领导也是人,忙了两个多月,还不休假,这不是要累死人吗?都说当领导轻松,我怎么看你一点也不轻松?”王彩霞看着儿子,一脸的心疼和不解。

伍安邦笑道:“领导有轻松的,我这两个月就净收拾那帮不干事的轻松家伙,动辄旷工一个月,现在要么去纪委报道,要么去桃坪县的工地上搬砖到退休。”

“你也别净干这种得罪人的事。”王彩霞用朴素的认知提醒伍安邦道:“你得罪的人多了,以后谁不心里嫉恨呢?”

“你这女人啊,你懂什么当官,别乱出主意,你看人民日报怎么夸安邦了没?”沙发另一头,捧着大茶缸看电视新闻的伍建华不满嘟囔。

“报纸夸你两句,你就累傻小子是吧?”王彩霞不满回怼道:“这是你儿子,领导发你个奖状,你就把单位人都得罪了?”

伍安邦见状,咧着嘴,嘿嘿直乐,一脸惬意,也不插嘴。

旁边是女儿和妻子。

另一边是父母拌嘴。

午饭后的时光,还有比这更惬意的吗?

听着父母嘟嘟囔囔,伍安邦任由胖嘟嘟的伍芷晴又爬到自己胸口,舒服的闭上双眼,享受着无限美好时光。

但仅仅几分钟。

“算了,算了,我和你说了,你懂什么?”

老伍最终还是没吵过妻子。

烦躁的抓起遥控器,就准备关掉电视,准备出门讨个清静。

可他动作可能是太过急促,导致手指按在了换台切换键上。

霎时间,伍家客厅内陡然一静。

只剩下电视机喇叭中,一片废墟中女主持人声音凝重道:“……副市长李政勇已经被带走调查,但截至目前为止,关于此次兰河大桥垮塌事故,长宁市政府仍然没有任何对外新闻回应。”

主持人播报停止,电视新闻画面一转,变成了大桥垮塌现场。

“瞧瞧,这不干人事的干部,被抓了吧?”伍建华看了数秒,扭头得意的冲王彩霞扬起下巴。

仿佛他他从刚才的辩论失败中扳回一局。

不过王彩霞完全没有和他拌嘴的功夫。

她有些老花眼的探头仔细看着电视新闻中大桥滑塌抢救现场,不解道:“怎么每年这个季节汛期,都得垮几座桥几条路啊。”

对此,黎慧瑶从成本控制的角度上解释道:“这没办法,咱们楚州地处南方、水网密集,夏季汛期洪峰很厉害,一旦发生泥石流什么的,冲到那里,那里就得出事,完全按照扛泥石流的要求,那路桥造价就得窜上天。”

结果打脸速度来的超乎想象的快。

“王主任,为什么桥基中会有大量黄土砂石填充?”

电视新闻采访的画面中。

镜头一个猛烈抖动后,对准了桥基垮塌的裂口截面,表面上是一层湿漉漉泥巴,记者用手挖了一下,露出下面松软的黄土沙石。

“啊,这,这个……别拍,别拍了!”没有在画面中露脸的王主任,陡然间声音急促慌乱起来,并让采访直播镜头剧烈晃动。

随之,新闻直播画面中止。

“扑哧!”

躺在沙发上的伍安邦,登时笑岔气了。

不过几秒后。

他就笑不出来了。

“不对!”

立马坐起身来,伍安邦抓起手机,给莫迎春打了过去道:“长宁建工的5.55亿土地出让金,还拖欠多少?”

“上个月底就全打过来了,伍书记你一直催,我记得当时汇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