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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列车行驶发出来的声音,以及有人换姿势时,衣服带到座椅的细微摩擦声。

宗村拓海张了一下嘴巴,但没说出来。

深吸一口气,他转过头,看着傅正卿,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他说要一百。”

秦泽洋有些恼了:“一百?”

声音不响,‘百’音拖得很长。

他试着用深呼吸的方法转换了一下情绪。

然后,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愤怒的话,“他还真敢狮子大开口啊,看他那嚣张的样子,我真想给他脸上来一拳。”

“我本来想直接说没有,”宗村拓海说,“觉得不太妥当,还是决定跟你们商量一下。”

傅正卿点头,然后,他看一眼电车男。

电车男微倾着身子,脖子依然一动不动歪在他们这边,凝视着他们这边,嘴角带着一丝古怪的微笑。

傅正卿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对宗村拓海说,又好像在对电车男直接说:“100不是小数目,我们需要征求同伴意见。”

语气平缓,带着一丝疏离感,却又彬彬有礼。

宗村拓海转过头,把话传达给电车男。

电车男面无表情地伸出五根手指:“5分间。”

宗村拓海说:“5分钟。”

傅正卿颔首。

电车男坐正身子,靠着椅背休憩,他的肩膀一下子坍塌下去,好像突然被谁抽去了灵魂似的,又恢复了失魂落魄的样子。

傅正卿收回观察的视线,他拿出时刻表看了一眼,记了一下时间,又把时刻表塞回口袋。

安硕也觉察到了不对劲:“他的样子,前后反差很大,好像我们不给,就会采取什么行动一样。”

“我怀疑,‘虚弱’和‘沉默’都是他的伪装。”宗村拓海在大脑中搜寻着画面,半晌,才说,“上次在电车上,他第一个去按红钮,后面我们一直跟着他,他就像没看到我们一样,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有一点防备的样子。”

安硕顺着他的话说:“在这个地方,越镇定,确实越反常。”

宗村拓海说出心里一直藏着的担忧:“我从进车站以后,就一直在想,他可能来过很多次,对每一个流程都很熟悉,所以他不怕我们。”

他思忖着补充,“还有,他很可能有接应的人。”

“怎么越分析,答案越模糊,”秦泽洋嘀咕一句,“到底借还是不借啊。”

他暗自思忖:就算借,也不够啊。

如此想着,他下意识摆弄着衣服上的拉链。

傅正卿一边听,一边思考着,视线落在对面窗户上。

玻璃外面依然还是重复不变的隔断墙,明暗对比间,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见。

——列车沿着轨道匀速行驶,头顶是密闭的空间,看似有变化却一成不变,给他一种永远出不去的感觉。

他问宗村:“这条线路,只有地下部分吗?”

“有地上的。”宗村拓海低声回答。

傅正卿若有所思,没再说话。

脑海里浮现出他们在电车里的一幕,当时他一直在观察车上的每一个人,那么,车上肯定也有人在观察他们,比如这位按了红钮的男士。

除了电车男,在他们之后有没有人再按红钮,他们并不知情。

更何况,那个时候,电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轿车。

轿车里的人到底是在监视电车里的人?

还是电车里有他们的同伙?

无从判断。

耳边响起泽洋质疑的声音:“他按红钮的时候,我有观察过,犹犹豫豫的,不像来过很多次的样子。”

傅正卿回过神,继续听他们讨论。

安硕点头:“我也注意到了。”

宗村拓海想了一两秒钟,迟疑地说:“这个我没注意,所有线索都是我凭感觉判断出来的。”

“这一点可以解释,”傅正卿替宗村拓海补充,“因为电车换了新的路线,如果我是他,一开始肯定会出现防范心理。”

“然后又有四个陌生人上来,我会变得更加警觉,等确认新来的人没有威胁性,我才会下定决心按下红钮。”

宗村拓海缓缓点头。

秦泽洋赞同地说:“这样解释比较合理。”

三人再次停止讨论。

傅正卿观察着周边的顾客。

对面那几个人也只是换了一下坐姿,大高个男歪着头靠在杆子上,看起来像在打瞌睡。

这些乘客仿佛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或者是怕引起他们的注意,总之,没人朝他们这边看。

背着大包的两个女人在小声嘀咕,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宗村没有翻译,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既然局势不由我们控制,”安硕打破沉寂,“用拳头解决吧,就算他不是人,我也有八成把握打败他。”

秦泽洋担心地说:“那剩下两成,怎么办?”

安硕看他一眼:“等我不行了,你顶上去。”

秦泽洋很正经地说:“这个问题很严肃,不要开这种玩笑。”

安硕的回答是沉默。

“先缓一缓。”傅正卿制止道,“我们乘坐电车的时候,我看到后面跟着一辆轿车。”

他思忖着说,“他和轿车里的人如果有关系,那么,他们这几个人最先知道站点位置,七天时间,他们可以设计出很多可能性。”

顿了顿,他若有所思地得出一个结论,“就怕这里的人,全是他的同伙。”

话音一落,三人没有说话,只是各自扫视着车厢里的人。

大衣、大包、厚棉服——每一样物品似乎都在告诉他们,对方手里可能藏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所以他们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我们讨论很久了吧?”秦泽洋有些紧张地问。

即便身边的人没有明显表现出来,傅正卿也感受到了他们身上的紧张感。

他掏出时刻表看了一眼:“不急,还有两分钟,这里的时间,过得很慢。”

他的话起到了镇定作用。

傅正卿状似无意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广告牌。

广告牌上的图形很平静,连一点波纹或者光影变化都没有。

预判出错,还是传递信息的方式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