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筒!”
“九条!”
“对子!”
“我炸!!!”
麻将馆里分外热闹。
天才刚刚黑,就已经坐满了人。
有些更是从早上战斗到夜晚,饭碗还放在桌边。
空气里乌烟瘴气,香烟味和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
“小哥,打牌啊?”烫着卷发下巴有三层的老板娘,走过来热情的招呼,“看你面生,头回来?喜欢打什么牌,荣姐帮你安排。”
“不用了,我找人。”陈默摇摇头。
“找谁啊?”老板娘立刻警惕起来,看陈默这气质,不会是来抓赌的吧?
“我找张文。”陈默笑了笑。
“张文,我们这好像没这人啊?”
“在那,我已经看到了。”陈默径直走向一个正在打麻将的年轻人。
“哦,他呀。原来他叫张文,大家老小文小文的叫他,我还真不知道他姓啥。”老板娘爽朗的笑起来,见陈默真的是找人,也就不多问什么了,“不过你来的可不是时候,他今天手气臭,输了不少。”
张文背对着陈默而坐,歪斜的靠在椅背上,手里拿一块麻将转来转去,看起来确实挺烦躁的。
“张文,好久不见。”
陈默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张文回头,满脸诧异,上下看了看陈默:“你谁啊?”
“老同学,连我都不记得了?请你吃顿饭,有没有时间?”陈默面带热情笑容。
“哪个老同学?”
“我姓陈,你再好好想想。”
张文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摇头:“没印象,你是不是认错了?”
“不记得没关系,走,一块吃顿饭,你会想起来的。”陈默热情的对他摆摆手。
“没空,没看我正忙着吗?”张文回过头,摸牌,又是一张臭拍,他烦躁的丢了出去。
“胡!”立刻有人推牌,“清一色,哈哈。说好这是最后一把了,陪你打了一天,该放我们回去吃饭了嘛。”
“这才哪到哪,我还没打够。”张文把麻将往桌子里面推。
“哟,小文,老同学请吃饭都不去,真输红眼了啊?”
“打牌嘛就是有输有赢,我们真该回去了,下次再陪你打哈。”
“今儿的茶钱我们给了。”
几个牌搭子给张文留了一包烟,付了钱就往外走,张文拦都拦不住,满脸丧气。
“老同学,现在有空去吃一顿了吧。”陈默道。
张文看了看他,冷笑着白了一眼:“你当我傻吗?平白无故跳出个老同学请吃饭,我会跟你走?谁知道你的干啥的。”
“这样吧,吃饭的地方你挑。我呢,的确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我咋知道你吃完了会不会偷跑?”
“我可以先买单。”
张文感觉更加奇怪了:“你到底啥事找我?”
“我敢保证,是好事。”陈默笑了笑,“怎么,我话都说这份上了,还不敢赌?”
“赌就赌,老子怕你?”张文站起来,把烟揣进兜里,满脸不善的看着陈默,“你说的,吃饭的地方我挑。”
“当然。”
“你先买单。”
“是的。”
“你可别后悔啊。”
张文跟老板娘打了个招呼,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衣着挺廉价的,说话做事也像个混混。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默默的无偿的资助孤儿多年。
要不是纸人找到他,要不是他的声音和电话里的声音一致,陈默都要怀疑自己找错了人。
“就这。”
张文找了一家城中村最高档的饭馆。
“没问题。”
他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桌子菜还有几瓶酒。
陈默提前买了单。
张文放心了,但同时也更加奇怪了。
他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能有谁会求着自己这样的人。除了骗子,他真的很难想出第二个原因。
“你这骗子还挺下本的,可惜你找错人了。骗我,只会让你血本无归!”张文开了一瓶啤酒,吊儿郎当的喝了起来。
“我不是骗子,我找你是受人之托。”陈默微笑着。
“谁啊?”
“许萌萌。”
这个名字一出口,张文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猛的一滞,接着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你是福利院的人?”
“不是,我是许萌萌的朋友。”
“我想起来了!今天上午给我打电话的人,就是你!”张文满脸不快,“一大早接到这种电话,真踏马的晦气!怪不得今天手气臭!”
“我们并不想打扰你。”
“那你还来?”
“是许萌萌,她想亲口向你说一句谢谢。”
张文拿着啤酒的手不由得一颤,眼皮垂了下去,冷冰冰的道:“用不着......再说,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是她的遗愿。”陈默道。
“现在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张文摆摆手,头望着窗外,似乎不愿多说。
“至少让我吃了这顿饭吧,毕竟我单都买了。”陈默道。
张文没有出声,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菜上来后,他也没有心情吃了,一直在沉默的喝着酒。
陈默没有打扰他,安静的吃着菜。
“我这辈子,真踏马的失败!”良久,张文忽然骂了一句,眼眶开始泛红。
“谁的人生不是呢?”陈默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萌萌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虽然她现在不在了,但能多活那么多年,还能有你们这样的好心人帮助,她已经赚到了。”
“好心人?”张文苦笑一声,自嘲道,“我算哪门子的好心人?”
“对萌萌来说,你就是。不管你觉得人生多失败,但没有你的资助,萌萌就没办法上学,这是事实。对吧?”陈默看着他道。
“她不问我那些钱是从哪来的?”张文冷哼,“万一是我偷的,抢的呢?用我的赃款上学,她还安心,还感激我吗?”
“那么你的钱是赃款吗?”陈默反问。
张文没有回答。
“那还是说说萌萌吧。”陈默继续说道,“她一直在心里称呼你为大哥。虽然你们素昧蒙面,但她早已把你当做亲人。你应该知道,她是一个孤儿,能被她视为亲人的人,并不多。”
张文眼眶一红,抓起啤酒猛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