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抹斜阳洒进病房，白昼即将结束，这也预示着众人要与栞永别了。
奥尔米娅在早些时候便回奥拓忒斯圣殿去处理堆积如山的教务了，她与栞并不相熟，因此不会像白皓这样感慨唏嘘。
米酒不愧是南疆闻名已久的佳酿，悠拉与卡莉娅在数个小时前便醉倒了，此时正抱在一起躺在一张病床上打鼾呢，就连陪喝的矮人侍卫们也都全部不省人事。
菲尼娜抱着白皓都大腿喃喃自语着，都是一些毫无逻辑的梦呓，她显然也醉得不轻，与之相同的还有栞，这位号称千杯不倒的矮人老者此刻连酒杯都拿不稳。
现在，病房里唯一意识清醒的便只有白皓了，这并非是因为他的酒量比那些嗜酒如命的矮人还强，而是白皓一直在用魔力分解酒精，这使得他总能保持在微醺的状态。
白皓时刻谨记着奥瑞维亚的警示，哪怕自己现在身处皎月女神教堂的总部，伊莉丝的降临身随时都有可能袭击自己，因此他必须要保持清醒。
尤其在不久之前，光元素之神还介绍过人命伊莉丝的神权，无论自己实力如何强大，无论周围的防御如何出色，“人定胜天”的枫永远都有51%的胜率。
白皓稍微大意便会万劫不复。
“噢，小白皓啊，我想我差不多该睡觉了，眼皮越来越沉重……”栞抱着一桶还剩一半的米酒，半睁着眼看向白皓。
残阳如血，愈发浓郁，病房里的色调已经完全从白色变成了赤红色。
夜幕将至。
白皓看着昏昏欲睡的栞有些动容，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一位矮人即将老死，尤其这位矮人还是自己的朋友。
栞的面色依旧红润，身上完全没有一点儿衰败的死气，他仿佛真的像一个喝醉了的酒鬼一般即将酣睡，但白皓清楚，栞这一睡便是永眠。
白皓叹了口气，兀自帮栞斟满他面前的木酒杯，淡淡道：“喝完这最后一杯便睡吧，我敬你，伟大的栞大师，我锻造领域的师傅，我的朋友！”
“哈哈，小白皓会主动敬酒还真是第一次见，只是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才能见到。”
栞颤颤巍巍地举起木酒杯，白皓透过神明视界清晰地看到栞体内的魔力正在不断逸散，这一刻，栞正在从一位大魔法师逐渐转变为一个普通的老人。
“别露出这样的悲伤表情，小白皓，你不是也说过寿终正寝亦是一种幸福吗？”
栞轻轻与白皓碰杯，气息虚弱地缓声道：“为我饯行吧。”
白皓强忍着泪水，努力不去看栞满是皱纹的老脸，只是兀自豪饮着米酒，这一次他没再用魔力去加速分解酒精，而是细细品味着醇香与苦涩带来的恍惚。
然而，还没等白皓喝完杯中之酒，对面便传来一声木杯落地的声音，米酒撒了一地。
白皓怔怔地看向对面的老人，发现他已经双眼紧闭地睡着了，原本举着酒杯的手也无力垂下。
栞死了。
白皓看着安详的栞沉默了半晌，随后才缓缓举起自己的杯子将剩余的米酒一饮而尽，屋外的夕阳此时由盛转衰，逐渐黯淡。
此时，白皓已然能看到皎月的身影出现在天边。
“杯中之物向来都不能消解愁绪，清醒过后往往是更加猛烈的哀伤。”
一声悦耳的女声从白皓身后传来，高雅、端正且充满礼仪，白皓记得这个声音，不久前他还曾经与声音的主人度过美好的一天呢。
“柯奈蕾，你怎么来了？”白皓闻言有些疑惑，转头看向身穿漂亮礼服的柯奈蕾，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完美。
柯奈蕾并未回答白皓的问题，只是缓步走到白皓身旁，有些兴奋地从怀中摸出一张稿纸，上边密密麻麻的数字与符号很快便吸引了白皓的注意力。
“这是关于什么的算式？”
白皓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稿纸上有些潦草的字迹，越看越是入迷，忍不住追问道：“你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如此庞大的计算量，这究竟是……”
“是关于总部教堂180座尖塔输出能量的阈值哦！”
柯奈蕾毫不在意的话语让白皓愣了又愣，随后立刻皱眉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计算所需的数值可不是你一个教外人员能轻易获取的，哪怕你是通神之人！”
“很简单啊，”柯奈蕾露出一抹狡黠，随后耐心地讲解道：“只需去任意一座尖塔上的月净阁调查便可以了，因为作为阵眼的180座尖塔法阵都是一模一样的，知其一便可算出整个净蚀法阵的能量最大输出值！”
白皓闻言信服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柯奈蕾的说法，但很快又微眯着双眼沉声道：“不对，月净阁除了尖塔神使与皎月圣女以外谁都进不去，甚至连我都不行，你到底是……”
“哎，这个问题晚点我再告诉你，亲爱的坎贝尔子爵，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算出净蚀法阵能量的最大输出值吗？”柯奈蕾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悠拉旁边。
柯奈蕾的举动非常奇怪，这让白皓心生戒备，立刻就用神音魔法通知了奥尔米娅以及奥维奈利特，无论如何，柯奈蕾都没有任何动机去月净阁，更不可能去算出如此复杂的数字。
很显然，白皓面前的柯奈蕾并非他认识的那位，只是简单思考片刻，白皓的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你不是柯奈蕾，你是人命伊莉丝的降临身，你是枫！”白皓大喝一声，但并未轻举妄动，因为此刻柯奈蕾的手已经掐在了悠拉细嫩的脖颈上。